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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出了弘文館,餘怒未消,卻見李政站在窗邊,不知立了多久,見他看過來,含笑問安:“父皇。”
皇帝麵色和緩了些,邊走邊道:“你怎在此?”
“原是想來找本書的,”李政跟上去,笑道:“後來見父皇動怒,不敢入內。”
“胡說八道,”皇帝笑罵:“還有你怕的事情?”
“當然有,”他們父子二人說話,內侍們自覺避開了些,李政跨出弘文館的門檻,正色道:“我怕父皇失了納諫之心,隻為一時快意,日後為人詬病,又怕來日史書工筆,汙及父皇後世英明。”
皇帝靜默片刻,道:“你都聽見了?”
李政道:“是。”
皇帝又是久久未曾做聲,直到望見太極殿的宮門,方才道:“朕聽說,你把朱騅贈與懷安居士了?”
“是,”李政道:“清思殿宮宴上,兒子對居士說了幾句無禮的話,便用朱騅賠罪。”
皇帝哼道:“朕去年過壽,問你要你都不給,倒舍得給彆人。”
“父皇是兒子至親,給與不給都有血脈相係,無甚關係,”李政坦笑道:“向居士致歉則不然,給的少了,有辱人之嫌,倒不如厚贈,以示誠心。”
“你做得對。”皇帝聽得頷首,末了,又道:“居士也擔得起。”
說到此處,他停下腳步,歎道:“方才是朕氣急,說的過了。”
李政但笑不語。
皇帝擺擺手,示意內侍總管近前,吩咐道:“居士現下應未離宮,你去弘文館,替朕帶句話,請居士到太極殿來。”
“順便,”他頓了頓,道:“也把祭酒叫回來吧。”
……
鐘意手中書不過翻了一半,便見校書郎引著內侍總管刑光前來,心中詫異,卻還是笑道:“總管有何事?”
“陛下令奴婢來帶句話,”刑光向她行禮,道:“再請居士往太極殿去。”
鐘意奇道:“什麼話?”
刑光道:“陛下說,自古帝王,能納諫者固難矣。朕夙興夜寐,恨不能仰及古人。方才責居士、穎達,甚為悔之。卿等勿以此而不進直言也。”
鐘意不想皇帝皇帝竟肯低頭,心中一熱,起身向太極殿方向拜道:“聖明無過陛下!”
……
內侍們奉了茶,皇帝心緒舒展,也有心思說笑,向李政道:“宮中無事,怎麼不去找你的心上人?”
“去找過,又被罵回來了。”李政道:“我說要娶她,她還打我。”
“這樣凶蠻。”皇帝皺眉道:“你既喜歡,父皇不好說什麼,但你記住,做你的王妃,容色並不是第一等要緊,胸襟氣度決不能少,否則,即便你再喜歡,也隻能做側妃。”
李政笑道:“兒子明白。”
皇帝見他如此,又好氣、又好笑:“她罵你,還打你,你還這麼喜歡?”
李政道:“她怎樣我都喜歡。”
“朕竟有你這樣沒出息的兒子,”皇帝搖頭失笑,笑完又問:“出身好嗎?”
李政道:“好。”
敢打罵這個兒子的,想必也有底氣,皇帝思忖片刻,又道:“是五姓七望家的女郎?”
“不是,”李政含糊其辭:“但也差不多。”
皇帝的好奇心被挑起來,不知想到何處,皺眉道:“到底是哪家的?倘若上不得台麵,你不許娶。”
李政堅持道:“她好得很。”
皇帝見他守口如瓶,倒不緊逼,內侍入內通稟,言說懷安居士與國子監祭酒已至殿外,他說了聲傳,又感慨道:“倘若有懷安居士三分氣度,即便門第低些,朕也不說什麼。”
李政道:“真的?”
皇帝道:“真的。”
“父皇要記得今日說過的話,”李政笑道:“改日反悔,兒子決計不依。”
皇帝尤且未覺,揚聲笑道:“絕不反悔。”
作者有話要說: 皇帝:李政你個龜兒子!
ps:本章舉例多引用於《舊唐書》啦,此外,評論照常送十五個紅包,麼麼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