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這樁事,大理寺勉強挽回些顏麵,常寧微鬆口氣,親去取了卷宗,雙手遞與皇帝。
皇帝掃了一眼,眉頭便是一跳:“隻兩月功夫,便官升兩級,自從七品議案主簿,至從六品大理寺寺丞?”
常寧心中有底,並不慌張:“元崇機敏,斷案素無冤曲,從七品小吏,著實有些委屈,臣便同屬官商議,升了他品階。”
皇帝輕輕頷首,細細看完,忽然笑了:“原是立本的高徒,去傳他來,這樣一位青年俊彥,朕很想見一見。”
話音落地,便有人通傳,言說秦王到了。
“青雀怎麼來了,”皇帝有些詫異,將卷宗合上,道:“外邊冷,快叫他進來。”
李政入得門去,目光在皇帝麵上略過,忽然一笑:“父皇好像很高興?”
皇帝將卷宗遞給他,笑道:“新得了一位賢才。”
有內侍將方才之事說與李政聽,他翻罷卷宗,亦道:“此能臣也,從六品也委屈了,假以時日,未必不可出卿拜相。”
皇帝聽他說完,滿意道:“你不覺得他太年輕嗎?”
李政微微一笑,彎下腰去,低聲道:“父皇也比皇祖父年輕啊。”
皇帝伸手在他腦門上拍了一下,笑道:“不許胡說。”
李政也不在意,笑嘻嘻的直起腰,到皇帝身邊坐了。
羅銳精於刑律,在大理寺任職,正如魚得水,聽聞皇帝召見,他也不慌,按部就班的問安,便垂首不語。
皇帝素愛賢才,見他年輕俊秀,應對得當,更加喜歡,有意給李政收攏人手,便道:“你覺得羅卿如何?”
李政笑道:“父皇素來喜愛沈侍郎,言說年青一代文臣之中,無人能出其右,力排眾議,升他為五品黃門侍郎,我倒覺得,元崇可與之並肩。”
皇帝頷首道:“那便從五品寺正吧,常寧能連升你兩級,朕的氣魄,總不能比他小。”
羅銳躬身謝恩,並不表露得色。
皇帝又問:“元崇既是立本高徒,朕先前怎麼不曾見過?”
“臣是年前才拜在閻公門下的,”羅銳道:“臣是青陽人氏,受懷安居士的恩情,往青檀觀去道謝,居士高才,賞識臣下,致信於閻公,求他收臣為徒。”
皇帝不意其中竟有這般曲折,輕歎一聲,感慨道:“朕該去謝過居士,若非她一封薦信,朕幾失一賢才!”
羅銳忙道不敢。
時辰已經不早,皇帝起身回宮,常寧與羅銳一道送他出去。
皇帝越看羅銳越覺喜歡,見他身量單薄,寒風料峭,竟解下身上大氅,親手為他披上,又向常寧道:“今日前來查探案卷,常卿有失察之責,然而可舉賢臣,功大於過。”
常寧連道愧不敢當,同羅銳一道,恭送聖駕離去。
李政將身上大氅脫下,披在皇帝肩頭,這才道:“父皇倒是真的喜歡他。”
皇帝目光溫和,道:“你不知道為何?”
李政道:“因為他出身寒門,可為肱骨之臣。”
皇帝欣慰的笑,道:“天甚憐朕,令你為朕子。”
自大理寺回宮,也會途經安國公府,皇帝不欲張揚,當然不會停駕,李政騎馬而行,卻瞥見一個麵熟臉孔,心中一跳,當即停下,道:“你怎在此?”
那侍衛道:“居士令我前來送信。”
李政目光掃過不遠處的安國公府,眉頭皺的老高:“給誰送信?不會是沈複吧?”
那是主人家的事情,侍從實在不好多言,那侍衛不免訥訥。
李政卻已猜出,冷笑一聲,道:“信呢?”
侍衛硬著頭皮道:“送過去了。”
李政更氣了,怒氣昭然,在馬上遲疑一會兒,道:“不是沒什麼往來了嗎,怎麼又叫你送信?”
侍衛有些怕這位混世魔頭,想著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便道:“仿佛是生了些口角,所以……”
原是不歡而散了。
“這樣,”李政心中一喜,勉強忍下,假做漫不經心的問:“居士也打他了嗎?”
什麼叫做“也”?
侍衛心頭一慌,發覺自己可能知道了些不該知道的,低下頭道:“沒有。”
怎麼會沒有?
她不是一生氣就打人嗎?
憑什麼隻打我不打沈複?
“居士叫你送什麼信?”李政劍眉一豎:“難道不是割袍斷義的絕交信嗎?!”
侍衛將頭垂的十分低,聲如蚊呐:“居士心有愧意,道自己說的過了,仿佛是寫信去致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