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當然有賣乖的意思在,鐘意卻也無暇計較,冬日衣衫厚重,尚且能滲出血來,便可知他傷的有多重,出血又有多少了。
“你先躺下,不要亂動,”鐘意將他按到塌上,李政不得不離開她肩頭,心不甘情不願的直哼哼,鐘意便說他:“你聽話。”
“嗯,”李政乖得很,老老實實的躺好,兩手交疊在胸前,道:“我最聽阿意的話。”
他傷的不輕,藥膏紗布等物皆可在室內尋到,火爐上還有水在燒,鐘意喚了玉秋玉夏入內,吩咐她們取些熱水來,自去擰了帕子,又叫玉夏幫李政把衣服解開,稍後幫他擦拭。
玉夏作勢伸手,卻被李政躲開了,他滿臉不滿,道:“你做什麼?我的身體,連阿意都沒碰過呢!”
鐘意聽他這麼嚷嚷,真是丟死臉了,壓著聲音喊他:“李政!”
李政也很委屈:“阿意!”
鐘意氣他計較這點小事,氣完又覺得好笑,末了,還有點說不出的感動。
就像瀾娘說的那般,這樣的男人,彆人想要還沒有呢。
“好了,你們出去吧,”她莞爾一笑,道:“我自己來便是。”
玉夏玉秋跟隨她多年,聽她如此吩咐,便知她於秦王並非無意,偷笑著對視一眼,屈膝施禮,退了出去。
李政躺在塌上,望著她笑,卻不說話。
鐘意臉有些熱,輕推他肩頭一下,道:“你合上眼,不許看我。”
李政唇邊的弧度更大了些,倒真的按照她意思,將眼睛合上了,仔細想了想,還用手將臉遮住了。
鐘意同他做過一世夫妻,他身上什麼沒見過,再見他遮住眼,倒也平靜下來,將他腰帶解開,外袍一掀,便見裡衣已經被血沾透了。
她看的心尖一顫,溫聲責備:“你也是,怎麼什麼都不說。”
李政坦言道:“想叫你心疼我。”
“糊塗。”鐘意說他一句,又道:“忍著些,我將裡衣和紗布揭開。”
李政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常年騎射使然,淺麥色的腰腹處肌肉結實,線條流暢,滿是男人特有的雄性強健之美。
那傷口似是被劍刃所傷,非常狹窄,卻又很深,若是再用些力,怕會傷及內臟,大概是過了幾日的緣故,已經不似最初那般顯眼,但皮肉外翻,也足夠駭人。
鐘意用熱水浸泡了乾淨巾帕,動作輕柔的為他擦拭身上血痕,李政用手掌蓋住臉,一聲也不吭。
“你又何須這樣拚呢,”她忽然有些心疼,悶聲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戰場上刀兵無眼……”
“哪有軍士廝殺,主將安享太平的道理?”李政道:“應儘之責而已。”
鐘意輕歎口氣,不再言語,取了藥膏,動作輕柔的為他塗抹,就聽李政問:“阿意,你是不是心疼我了?”
鐘意道:“嗯。”
她答得這樣痛快,李政反而有些難以置信:“你說‘嗯’?”
“你傷的是腰腹,”鐘意沒好氣道:“難道連耳朵也聾了?”
李政驚喜道:“阿意,你能完整的,將方才那句話說一遍嗎?”
素來果敢剛毅的秦王,竟也有這幅模樣,叫彆人瞧見,指定是不可信的。
鐘意有些好笑,還有些說不出口的觸動,拿剪刀剪了紗布,卻見他覆在臉上的手掌不知何時分開,五指之間露出兩個縫隙,一雙丹鳳眼熠熠生輝,滿目期待的盯著她看。
景宣跟景康都像父親,那雙丹鳳眼尤其像,鐘意的心軟了,也柔了,注視著他,輕輕道:“以後少做這樣冒險的事,我會心疼的。”
李政目光倏然亮的嚇人,他握住她手掌,肩臂用力,猛地將人帶到塌上,自己翻身在上,壓在她身上。
“阿意,”他將她手指送到唇邊,一下下親吻,道:“你心疼我了?”
他動作迅捷,氣力不弱,傷口卻再度裂開了,鮮紅的血順著腰腹緩緩流下,卻混不在意。
鐘意在心裡歎口氣,道:“嗯。”
李政道:“那你以後,不會不理我了吧?”
鐘意道:“嗯。”
李政又道:“你其實也心悅我,是不是?”
鐘意道:“嗯。”
“阿意,”李政有點不高興了,悶悶道:“你隻會說這一個字嗎?”
鐘意莞爾,忽然吻住了他的唇。
李政怔住了。
鐘意則笑道:“當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