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昏, 天已全然黑了。
鐘意這一覺睡得很沉,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便覺帳內光線朦朧,燭影輕柔。
她下意識撫了撫額頭,腦海中卻忽的閃現那人帶笑的麵龐,悚然一驚, 猛地醒了過來。
“阿意, ”她便聽有人笑道:“你醒了?”
鐘意側目去看,便在自己身處錦帳之中,身側躺著個男人, 手撐著頭, 笑吟吟的看她。
她嚇了一跳,委實驚惶, 下意識掀開被子, 去看身上衣裙, 便見隻是解了外裙, 中衣仍穿的平整, 身上也並無異樣, 這才勉強鬆口氣,顫聲道:“你, 你是什麼人?”
“反正不是你的幼亭哥哥,”那人笑道:“不過仔細數一數, 你也該稱我一聲表哥。”
表哥?
這是哪裡冒出來的表哥?
鐘意仔細看他容貌, 卻記不起自己有這樣一個親眷, 再則,哪有表哥會這樣對自己表妹的?
這等關頭,她卻也無心計較,坐起身,信口敷衍道:“時辰不早,我該走了。”
“走?”他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似的,忽然伸手攬住她腰肢,猛地將她擁到懷裡去了,輕笑著道:“阿意,現在你哪兒都去不了。”
身體貼近,鐘意能感知到成年男子身上灼熱的氣息,她心頭一沉,身上推他,抗拒道:“你放開我!”
“重新認識一下吧,阿意,”那人手臂堅如磐石,她一寸都沒能推開,他低下頭,目光在她麵上緩緩略過,笑道:“我叫李政,是你皇帝表舅的第四子。”
李政?
他便是秦王李政?
鐘意聽得怔住,旋即又覺驚懼,呆滯好一會兒,方才勉強笑道:“秦王殿下,你今日這是……”
“也沒什麼,就是我府上還缺一位王妃,”李政道:“阿意,你留下來好不好?”
自然不好!
“秦王殿下,我已經嫁人了,”鐘意惶恐,忍無可忍,道:“你有無數的高門貴女可供挑選,何必非要糾纏我這等有夫之婦?”
李政笑吟吟的看著她,忽然握住她那隻柔弱無骨的手,輕輕親了一下:“誰叫我隻喜歡你呢?”
“簡直荒唐!”鐘意一時說不出話,見他那般對待自己,又覺從手掌至小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怒道:“你放開我!”
李政倒沒強迫她,隨即鬆開了手。
鐘意坐起身,這才覺頭發已然散開,顧不得梳理,便縮到角落中去,道:“我的侍女呢?”
“在客房裡好吃好喝的供著,”李政含笑道:“那是你的人,我怎麼敢慢待?”
鐘意不再同他搭話,小心的避開他,將床帳掀開,正待下榻,卻見雙足□□,心中一羞,轉目怒道:“你!”
李政卻不在意她的怒氣,歪在塌上,含笑道:“阿意,你要做什麼去?是餓了,還是想更衣?”
鐘意聽得羞惱,氣道:“我要回家去!”
“那可不行,”李政也坐起身,道:“再過幾日,我便同你一道回越國公府去。”
“我幾時說是回越國公府了?”鐘意冷冷道:“既是回家,當然是回安國公府去。”
“我的傻阿意,”李政忽然前傾身體,手掌溫柔的撫了撫她麵龐:“你怎麼還回得去?”
鐘意聽他話裡有話,心中一驚,麵上勉強平靜道:“我有手有腿,怎麼會回不去?”
“你難道就沒想過,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嗎?”李政愛憐道:“我若想要,當街劫人也做得出來,何必舍近求遠,跑到安國公府的莊園裡去?”
鐘意心頭發冷,思及前因後果,忽然冒出一個有些可怕的猜測來。
她咬緊嘴唇,道:“你想騙我,你在胡說。”
“我有沒有胡說,你自己應該最明白,”李政起身下榻,赤腳踩在軟綿綿的地毯上,伸手將床帳攏起:“要是沒人同我裡應外合,我怎麼在那兒守株待兔?”
鐘意舌根僵冷,說不出話來,不知過去多久,方才顫聲道:“是誰?”
“我此刻說了,你也未必會信,”李政卻不肯明言,含糊其辭道:“等時日久了,你自然會知道。”
內室裡火爐燒的正旺,熏得一片暖香,鐘意坐在溫軟的塌上,卻如身處冰窟,肌膚一寸寸冷了下去,半晌,她澀聲道:“為什麼?”
“我求的是人,至於他求的是什麼,我便不知道了。”李政在她身側坐下,溫柔的將她微亂的發絲撫到耳後去。
燈火暈黃,她肌膚柔膩光潔,纖長眼睫在燈影中留下兩道剪影,他心中一軟,溫聲道:“阿意,你餓不餓,要不要用些東西?”
鐘意目光僵直,卻不言語。
李政見狀也不緊逼,微微一笑,起身出了內室,吩咐道:“叫那兩個婢女過來,再備些精細膳食來。”
外邊有人恭聲應是,不多時,便聽門扉吱呀一聲開了,鐘意有些僵硬的轉過身,便見玉夏玉秋急匆匆入內,麵有急色,見她安好,微鬆口氣,瞥見李政時,目露警惕。
“夫人,”玉夏見她隻著中衣,赤著雙足,眼底閃過一抹擔憂,低聲道:“您還好嗎?”
鐘意怔然道:“我也不知道了。”
那二人也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人再睜眼,已經到了這地方,麵麵相覷一會兒,竟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