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高門裡嬌養長大的,哪裡吃過這種苦,李政心中有些酸楚,還有些憐惜,但更多的是敬佩和與有榮焉:“前邊帶路,我去接她。”
天已經黑了,昏沉沉不辨前路,好在城中通道處都點了燈籠,可供前行,一路倒也通行無阻。
李政到了藥師聚集之地,卻見一片安靜,即便有人說話,也極輕聲,隻是不見鐘意身影。
他心下納悶,下馬去找,忽然瞥見了玉夏,上前道:“阿意呢?”
玉夏趕忙做個噤聲姿勢,又伸手向左側一指,李政目光一轉,才見鐘意便坐在不遠處,頭枕手臂,竟睡著了。
好些日子不見,她又瘦了,麵色憔悴,周身難掩疲憊之色,不知近來如何辛苦。
李政驟然軟了心腸,輕手輕腳的上前去,解下披風,輕柔的蓋在了她身上,自己卻在她身側坐了,目光溫柔,靜靜等她醒來。
有上了年紀的老人瞥見,輕聲問玉夏:“那是誰?生的倒很俊,是居士的情郎嗎?”
“這……”玉夏是知道那二人關係的,然而能不能公之於眾,卻不清楚,正猶疑間,對方卻已經有了答案。
“看來是了,嘖嘖,郎才女貌,多般配啊。”
李政距離他們不遠,耳力不弱,聽到這議論聲,心中甜蜜,沒忍住翹了翹嘴角。
“般配嗎?”另有人挑剔的看眼李政,道:“我覺得很一般啊。”
李政聽得心頭一堵,額角開出一朵十字小花,俊臉板著,笑容也沒了。
“我也覺得不太合適,年紀好像太大了,有點老氣……”
“哎呀你們快看,他這樣子好凶啊,可不像是好人!”
李政:“……”
哼。
鐘意此刻卻不知李政心中如何翻江倒海。
她接連辛苦幾日,早就累了,好容易能枕著手臂睡一會兒,一時竟有些舍不得起,正迷迷瞪瞪時,卻聽有人在她耳邊喚道:“醒來,醒來!”
這是個完全陌生的聲音,之前從沒有聽過,是來問診的病人嗎?
鐘意勉強睜開眼,看清周遭環境,心中驚駭,忽然一個戰栗,險些沒忍住喊出聲來。
——她明明是在丹州城內睡著的,此刻醒來,人竟到了曾經失足摔下的那個山洞中!
上一次前來,身邊好歹還有沈複,此次卻是孤身一人,又是這等詭譎之事,鐘意怎麼能不怕?
她人便坐在洞中山石上,此刻卻下意識彈跳起身,目光警惕的在黑漆漆的山洞中亂轉,正心神不安之際,卻見洞中忽然亮起火光來,映的周遭一片光明。
鐘意嚇了一跳,退後一步,卻見上次所見的那塊奇怪巨石與鬆樹齊齊顫動,前者撲簌簌的分解開來,碎石落了一地,後者卻在瞬間枝葉枯敗,越來越矮。
鐘意活了兩世,卻還是頭一次見這等詭異之事,心驚膽戰,卻見那巨石緩緩分離,宛如有最巧妙的刻師動手雕琢似的,最終將它定格成人形模樣。
那人身體是歪的,好似行走不便,鐘意見他向左伸手,喚道:“來來來。”
那鬆樹現下隻剩了光禿禿一根枝乾,聞聲而去,到了他手中,正是手杖模樣。
山洞中早已亮起了火光,鐘意勉強忍著心中驚駭,就著光去看,卻見有個年約中年的跛足道人,手持鬆杖,笑吟吟的注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