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七十九顆(1 / 2)

多梨 9507 字 8個月前

景玉最近的日程表又滿滿當當地排了起來。

之前在射擊俱樂部認識的那位名為“巴哈爾”的土耳其餐廳老板, 和他原本的供貨商產生了一些爭執。據景玉了解,他們雙方簽訂的啤酒供應合同,將會在下個月結束。

對於景玉來說,這是一個需要好好把握住的機會。

受到曆史因素的影響, 德國之中有著不少移民過來的土耳其人。作為一個橫跨亞歐大陸的國家, 土耳其至今隻加入了北約, 而沒有獲得準入歐盟的允許。

克勞斯曾經無意間和景玉提到過一句——

“一旦讓土耳其加入歐盟, 隻怕他們整個國家的人都會搬到博斯普魯斯海峽。”

景玉對國家方麵的事情並不感興趣, 她不在乎在國際新聞上頻頻出場的埃爾多安,也不了解土耳其那些好管閒事的“泛突厥主義。”

畢竟, 在景玉生活中,她能夠接觸到關於土耳其的東西,是德國處處開設的一些土耳其烤肉店, 土耳其人做的電式旋轉烤肉、像雲朵一樣包裹住堅果、甜到能令人牙齒發疼的土耳其軟糖,不停轉來轉去挑逗顧客的土耳其冰激淋,還有效仿某亞洲某小國瘋狂進行文化輸出的土耳其言情劇。

除此之外,景玉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啤酒、葡萄酒, 如今能不能賣到那個土耳其人開設的餐廳中。

景玉在德國生活了這麼長時間,而她遭受過最嚴重的一次種族歧視, 就來源一些土耳其裔的家夥。

有些人私下裡憤憤不平地稱呼他們為“土人”。

景玉並不是一個種族主義者,她清楚地明白, 偶然出現的渣滓絕對不能代表整個民族或者國家。好在巴哈爾並沒有種族或者國家歧視,反倒因為曾經旅居過廣州的經曆, 對中國人還是比較友好。

巴哈爾和景玉吐槽上一個啤酒合作商,對方來自於日本,但並沒有宣揚出來的“嚴謹”“有禮”, 合作起來隻覺著對方死板、墨守成規。

原本一件兩句話就能解決的事情,對方硬生生地給拖了好幾天,直接磨到巴哈爾脾氣爆炸。

最令巴哈爾憤怒的是對方表麵有禮,背地裡狠狠捅刀子,將原本給巴哈爾的一批酒優先提供給巴哈爾的競爭對手。

“這不叫什麼合約關係,”巴哈爾憤憤不平地說,“這叫不講道理。”

景玉深以為然地點頭:“是的。”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剛剛在巴哈爾的店裡和他一同吃了晚餐。

今天是周六,晚上九點剛剛過去,店裡麵擠滿了賭馬下注的客人,巴哈爾聘請的肚皮舞者正在跳著熱辣活潑的舞蹈,紅色的裙擺像大麗花的絢麗花瓣。

桌子上擺放著一條正宗的、撒著庫爾德和土耳其香料的魚,有著獨特的香味,還有烤羊羔肉和醃肉。

在土耳其,酒精飲料賣的很貴,因此很多人都選擇自己釀酒,什麼櫻桃酒、桑葚酒……甚至還有土耳其國酒Raki——這是一種使用葡萄和茴香釀出來的酒,有著濃鬱的大料香氣。

一些土耳其人很喜愛這種味道,但顯然並不能夠被大眾德國人所接受,因此,巴哈爾還需要采購大量的啤酒和葡萄酒,用來供應給其他客人。

景玉捎帶了自己的產品,一瓶啤酒和葡萄酒。這兩種酒的味道令巴哈爾稱讚連連,但是在談到采購問題上,對方卻又微妙地避開了。

“你要知道,Jemma,”巴哈爾說,“我並不喜歡為其他人做宣傳,當初在我這兒售賣的啤酒,我要求對方為我的餐廳做了特殊的包裝。”

這並不是什麼過分的要求。

景玉想,就像國內她喜歡吃的海底撈那款鮮奶油味道的玉米花,代工廠也專門訂製了海底撈的特殊包裝。

隻是稍稍影響了一下景玉的品牌推廣計劃。

景玉說:“我能理解——”

“不,”巴哈爾說,“老實來說,因為上個家夥的問題,我被亞洲的合作夥伴傷透心。土耳其是亞洲的朋友,我沒想到竟然會被背叛。”

景玉沉默了。

她隻吃了一點點烤魚,現在正冷靜地等巴哈爾繼續說。

“我之前去過廣州的很多餐廳,很喜歡你們那種可以旋轉的玻璃餐桌——哦,看起來簡直和電式烤肉的機器一樣美麗,不是嗎?”巴哈爾看向景玉,他的深色眼睛裡麵有種彆樣的光芒,好像狼在與另一個較弱小的種群談判,“還有你們餐廳的一些經營模式,我很欣賞。”

景玉問:“什麼?”

巴哈爾意有所指:“據我所知,在你們中國的一些餐廳裡麵,很多飲料為了推廣自己,會為餐廳付一部分租金,租賃一小塊地方來擺放貨架,出售飲料。”

景玉明白了。

巴哈爾說:“我比較想要和Jemma小姐以這種方式合作。”

景玉沒有說話。

她喝掉了自己帶來的那些啤酒——最後一杯。

手指撫摸著杯壁,景玉禮貌地和他告彆:“我想我需要和自己的夥伴商量一下,再見。”

巴哈爾熱情地笑起來,招待她品嘗土耳其特色美食。

但景玉隻覺著那些香料的味道很衝,衝到她的胃部痛,甚至想要嘔吐。

尤其是,當離彆的時候,巴哈爾給了她一個熱情的貼麵禮。

景玉不喜歡他那過於茂盛的胡須,這個貼麵禮令她毫不設防。

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對方那好像又潮又悶的雜草堆、又像是三年沒洗澡的羊毛的胡須貼到她臉頰上,景玉差點嘔了出來。

她今晚約好了和克勞斯見麵。

對方剛剛從米滕瓦爾德歸來,這個坐落在積滿白雪山峰下、慵懶迷人的小鎮因為擅長製作小提琴而聲名遠播,克勞斯歸來時候,給景玉帶了一把漂亮的小提琴作為禮物。

剛剛見麵時候,克勞斯聞了聞她的頭發,皺眉:“有誰在吃完烤羊肉後擁抱你了嗎?”

他對氣味格外敏感,敏感到甚至能夠靠氣味來分辨人。

景玉自己聞不到,不過她說了晚上和巴哈爾那場並不愉快的談話。

以及,對方一些過分的商業要求。

克勞斯先讓她去洗個澡,衣服也拿去立刻清洗。

景玉發現了,克勞斯先生在這種時候表現的有些不悅。

就好像有人侵犯了他的地盤。

不過這並不是什麼大問題,景玉也不喜歡那個猝不及防的擁抱和令人窒息的味道,她換上浴袍,開始興致勃勃地看這把新的小提琴。

她還告訴克勞斯先生一件趣事:“我之前和您說過嗎?其實小時候我一開始學的是二胡,二胡的弦也需要上鬆香。第一次上鬆香的時候,我沒經驗,不小心上多了,導致彈起來的時候滿是煙霧……那個時候快把我嚇壞了,還以為把弦拉冒煙了。晚上我就告訴媽媽,以後再也不學二胡了……”

克勞斯顯然對她的話題很感興趣,問:“然後呢?”

“然後啊,”景玉有些遺憾地說,“後來發現小提琴也不好學……嘖,早知道就學二胡了。”

克勞斯問:“為什麼?”

景玉撫摸著琴弦:“學二胡的話,五年前仝亙生做壽,我正好能給他拉一首喪樂助助興。”

克勞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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