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於畫的欣賞能力還沒到能夠看出意境的地步,所以作為直觀感受,對方畫的越是逼真在他眼裡就越好。
然而這種畫法在魏思溫看來總覺得匠氣有餘靈動不足。
不過駱時行畫的是工具圖,又不是為了作畫而畫,他倒也無所謂。
有了直觀的圖紙之後,木匠終於是看懂了,語言或許有界限,但藝術是沒有的,無論是音樂還是美術。
手工匠人一看這個東西也不算很難,當即就要開動,並且表示最遲明天就能弄好。
駱時行聽後乾脆說道:“那我先在紙上畫出格子吧。”
比例這個東西是需要細扣的,尤其是肉眼觀測其實並不準確,眼睛看著是那麼大,實際上可能大小有出入,一旦建築物都有了出入,那麼輿圖也就畫歪了。
駱時行覺得自己需要先打個預防針。
但其實也就是他這種看慣了後世高清地圖的人才會這麼較真,這年頭大家看輿圖都是一個大概位置。
厲害的將領能夠通過大概位置以及描述在腦內“畫”出一副真實輿圖,但那需要極高的天分。
從來不迷路的衛青和從來沒走對過路的李廣就是非常鮮明的例子。
但凡看過衛青的行進路線就會懷疑這個人是不是腦子裡裝了衛星定位係統,那可是大漠,很容易迷路的大漠。
而對方就是能憑借著自己的方向感以及十分簡單的參照物找到行進路線,這種天分是一般人沒有的。
是以駱時行覺得自己哪兒哪兒都不行的缺陷在魏思溫和阿勒真眼裡都不算什麼。
阿勒真立刻讓人給駱時行準備了房間,並且給房間布置了書桌和筆墨紙硯,他要的東西都優先供應。
駱時行一時之間也有些壓力,要知道在這個地方筆墨紙硯都是十分珍貴的東西,當地人不懂得製作工藝,都是從中原運輸過來的。
他流放時所走的路就是運輸的路線,中間還要經過十分危險的蜀道,原本在中原就已經比較昂貴的筆墨紙硯到了這裡更是天價。
阿勒真一給就給了他一遝,這要是畫廢了,怕是把他賣了都不一定夠這些東西的錢!
駱時行用筆直的竹板做了一個直尺,還好他還記得尺寸跟後世常用的米厘米之間的轉換額。
雖然不可能精確到太多,但差不多也就行了。
按照這年頭的比例,將紙全部分為一厘米乘一厘米的方格,然後根據縣衙大小先定下比例尺為一比一千,其中這個1的單位是分米,也就是十厘米。
後世的高精度地圖大部分都是一厘米是實際單位的一千米,但駱時行覺得那樣的話有點太難畫了,需要在極小的圖內畫出一千米的圖像,若是一千米的範圍內有各種房子,那簡直就是在虐待自己。
但是若把單位定在一米,那麼需要的紙就會很多,輿圖也會更大。
所以駱時行最後定在了一分米,這樣大小可控也不是特彆難畫。
定下來比例尺之後,駱時行就蹲在屋子裡就開始裁紙並且打格子。
這個工作就需要細心,也不是什麼難事。
阿勒真有心想派人過去幫忙,卻被魏思溫給攔住了。
魏思溫十分和氣說道:“大令,無論在何地,繪製輿圖都是秘法,就讓猞猁猻一個人忙吧。”
阿勒真倒也痛快,他本來就沒想著偷師,隻不過是擔心駱時行一個人忙不過來而已。
他直接揮退了所有人,站在門口看了一眼在桌邊忙碌的駱時行,小小一個人影哪怕手忙腳亂的也挺有意思。
駱時行將紙張用炭筆畫好方格之後滿意地點了點頭,轉頭對著屋內等他的魏思溫說道:“魏翁,我跟大令結拜這麼大的事情,要不要把阿微也喊過來啊。”
他跟程敬微關係那麼好,這麼重要的事情不讓對方過來好像不太合適。
魏思溫一抬頭剛想回答,瞬間就笑開了:“你且等等,我去讓人打盆水來。”
駱時行有些疑惑,等水打來之後魏思溫便說道:“先洗把臉吧。”
於是駱時行一低頭就看到自己的小花臉,他這才想起來炭筆沒有裹外皮,他畫的太認真給忘了,畫完還撓了撓臉!
駱時行趕忙將手和臉洗乾淨,同時準備在炭筆外麵裹一層樹皮。
魏思溫說道:“我知道你想讓山君過來,但他若是過來,王安同又怎麼辦?”
駱時行一時之間有些猶豫,最好就是把王安同帶過來,但是王安同從來沒見過這麼多人,怕他受刺激。
魏思溫摸了摸他的頭說道:“我想山君也不會在意這件事情,你先把輿圖畫好。”
駱時行略有些失望,但還是沒說什麼,隻是思索回去的時候能不能給程敬微帶點東西。
第二天,魏思溫帶著他去了縣城中第二高的建築——縣令家的樹屋。
據說這個樹屋還是阿勒真小時候給自己搭著玩的。
至於縣城內第一高的建築為什麼不能去,因為最高的那是祭壇。
駱時行站在樹屋往外看,將周遭的景色都儘收眼底,他的畫板支在自己身前,然後用炭筆在上麵進行定位,然後畫一個大概輪廓。
許多年沒有這樣寫生,他是真的覺得手有些生了。
一旁的魏思溫看著他特殊的畫法忍不住有些奇怪,小猞猁技法純熟,並且有一套內在邏輯順序,從頭到尾都很嚴謹的樣子。
可這樣的畫法魏思溫從來沒見過,難不成……這也是小猞猁自己摸索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