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出身的周氏一族,是江南書香門第,族中榜榜出進士,乃是江南學子仰慕難企的標杆,而周氏家教亦極好,自古便周氏女便有美名,亦有列入女傳者甚,所出的女子皆嫁得不錯,而周氏女親手教養出來的子女也天生享譽美名。
無論是婚嫁還是旁的,都比彆人多一些機會。
奚嫻覺得自己無德無能,又是個黑心眼的,若是被老太太看出來她不入流的心思,便要丟了老人家的臉,是以不敢應承。
老太太卻慈和淺笑,輕撫她的鬢角:“孩子,你當得起。”
“祖母年紀大了,亦盼著有人陪伴,你是千挑萬選出來的,差不了。”
姨娘聽到這個消息時還在床上,額頭綁著抹額,卻欣慰含淚道:“我們嫻嫻出息了,去老太太身邊,姨娘便不會帶累你……”
奚嫻其實很是不願。
她沒想過要嫁得多好,去老太太身邊對於她沒有任何意義,除非她想要嫁進頂級的世家當主母,不然有這名聲也沒意思,反倒阻了她真正想嫁的人。
奚嫻考慮再三,卻不敢直接拒絕,她雖然堅持自己的路,卻不想讓老太太失望,於是便在深夜裡偷洗了涼水澡,又不蓋被子,近乎一病不起,得了傷寒,藥味從小院裡渺渺傳出,而奚嫻綁著頭巾靠在病床上,一張小臉瘦巴巴的,唇瓣也蒼白乾枯。
老太太來瞧過她一回,隻是搖頭歎息,為她掖了掖被角,再也沒有說甚麼,拄著拐杖慢慢離開。
奚嫻有些愧疚,卻也覺得老太太實在好教養,這樣被拒絕也不生氣。
時下講究人家,並不在明麵兒上講究嫡庶,更何況律哥兒還是難得的男丁,故而奚家在長安解禁後,很是大辦一場,奚嫻不知前院的盛況,卻從喧天的聲響中,感受到了盛大的喜意。
或許也是對於長安城解禁的喜悅,但眾人卻借此抒發,這些無人得知。
後院的女眷圍著論道家常,奚嫻病還沒好,卻也不咳嗽了,身子還虛得很,連說話都沒力氣,卻不願放棄接觸各家夫人的機會。
這些婦人大多家境與奚家差不多,又有些是比奚家還低一頭的人家,那恰巧是奚嫻想嫁的。
她覺得自己有些太恨嫁了。
奚嫻默默坐在一邊,笑著聽人談論家常,卻靜默無聲,涵養儀態俱是優雅無可挑剔,卻沒有急於交往甚麼人,隻是慢慢審視著眾人的儀態和談吐,心中得出一些可以參考的結論。
很快眾人皆寂靜下來,奚嫻有些不明所以抬頭,卻看見嫡姐在眾星拱月中慢慢坐在了老太太身邊,一席水墨青衣,長發以玉簪固定,在花團錦簇中有些蕭疏。
嫡姐的麵容有些蒼白,看得出帶了些病容,淡薄的唇角並無笑意,長眉入鬢,眼眉深邃,而高挺的鼻梁則使她看上去有些傲氣冷淡。
但毫無疑問,嫡姐長得很好看,儘管不是時下流行的瘦弱美人,但隻要見過她一麵,便會被氣場所攝。
若說羸弱美人,奚嫻卻更適合些,她和奚衡站在一起,就像是兩個極端,雖然都很美,卻姝色各異。
上頭老太太奚周氏似乎與奚衡說了些甚麼,奚嫻卻見嫡姐垂眸抿一口茶,頓了頓,修長清貴的指節扣在鹿紋茶盞上,忽然淡淡轉眼看她。
久彆重逢,奚嫻是有些喜悅的,她雖然不肯承認自己已經試著把嫡姐當作是長輩,但卻不能否認,自己很想見到姐姐的事實。
可是嫡姐的眼神,卻帶著審視,一寸寸把她打量得有些局促。
奚嫻睜大眼睛,低下頭,忽然有些不安起來。
宴請畢了,奚嫻便起身想要回去,因著總覺得奚衡對她有些不滿,還是莫要招惹得好。
卻不妨青玉很快攔住她,對奚嫻含笑恭敬道:“六姑娘,咱們主子請您過去。”
奚嫻踟躕一下,摳著袖口的花紋,柔柔咳嗽起來,眼眸泛著紅,虛弱道:“我、我身子不適意,改日罷,我隻怕叫姐姐也染了病,那可是大罪過了……”
青玉卻搖搖頭,隻是笑道:“六姑娘,請罷。”
青玉的手虛虛攔著,沒有過分不恭,卻也不是甚麼客氣的手勢,奚嫻咬了唇道:“那……好罷。”
嫡姐正在沏茶,手勢皆標準優雅,禮儀永遠像是以尺子量出來的一般,絕無挑剔之處,卻也叫人覺得她身上沒有人氣。
嫡姐沒有抬頭,平淡道:“坐。”
奚嫻便乖乖坐下來,像隻鵪鶉一般低眉順眼,脖頸柔軟低垂,卻不說話。
很快,茶沏好了,熱騰騰含著苦澀的清香。
奚嫻看見嫡姐清貴修長的手指,握著一盞茶,遞到她麵前。
嫡姐支著下頜,冷淡道:“今年的雲頂貢茶,你嘗嘗。”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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