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出那麼似是而非的荒唐事來, 甚至有了離譜的想法, 奚嫻覺得崩潰而木然。
她忽然想去見嫡姐。
奚嫻認為, 或許這樣才能令她心神安寧, 真正見到那個人, 她就會發現自己的夢和遐想是多麼可笑,夢裡的人都是虛幻縹緲的,根本與現實無涉。
隻是嫡姐卻還是不在府裡, 聽丫鬟說, 姐姐要等到來年開春才會回來。
紫玉還說:“主子知道姑娘做的事了。”
奚嫻茫然麻木,紫玉提示道:“咬舌。”
奚嫻沒想到嫡姐甚麼都知道, 一時間拉著袖口,抿嘴不言。
奚嫻看起來更瘦了, 不過一兩日功夫, 她的下巴更尖了些,麵容蒼白,身段纖細得如風中柳絮,眼裡竟像是時時能含著淚, 楚楚可憐像是萎靡的花兒。
叫人沒法說出更重的話來。
紫玉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半晌, 啞然道:“……奴婢請您好生養傷。”
奚嫻在紙上寫道:姐姐沒有旁的囑咐?
紫玉搖頭道:“再沒有了。”
奚嫻有些驚惶起來。
若是嫡姐是這樣的態度,是不是不願管她了?
是不是覺得她很愚鈍, 又蠢得不可救藥。
或許她在夢裡說了奇怪的話, 雖隻是含糊囫圇, 可嫡姐這麼神通廣大, 是不是也猜到了?
畢竟姐姐在她眼裡那樣厲害,到底有什麼是她不能料準的?
她之前的那點小心思,嫡姐又的確警告過她
她慢慢低頭,從喉嚨裡發出一聲嗯,便提著灌了鉛似的腳步,轉身離去。
奚嫻覺得自己把事弄得一團糟。
……仿佛她就天生不適合紅塵俗世,做什麼都惹人嫌。
剪不斷理還亂,沒有決心,卻貪戀溫軟紅塵,身為弱者還祈求尊嚴和救贖,渴望得到無私的關愛。
她躺在床榻之上,近乎一夜未眠,連眼睛都睜不開了,隻有思緒還是冷冽而僵直的。
舌頭痛得麻木,更讓她難以安睡。
忽然,她對一切都沒了應當的興趣,所有的事物都遠離了她,變得寡淡而平凡。
她的心寂靜到詭異,卻始終無法合眼,腦中空空蕩蕩,甚麼也不去想,卻還是困不著
那是整夜整夜的失眠。
奚嫻不能說話,又認為她即便重生了,還是一灘爛泥,甚至變得更加肮臟不可理喻,想用自己的私欲去玷汙一心為自己著想的人,讓她也淪為自己的裙下之臣。
可是奚嫻自己呢?
她甚至分不清,那到底算什麼感情。
似乎如今,就算現在太子站在她麵前,她也能毫不猶豫地對他冷笑,不屑一顧地轉頭便走。因為男人都是肮臟的,都隻會用欲望思考,而像嫡姐這樣的女人,雖然病態難以理解,卻是很純粹的。
太子根本不配,不配讓她為他這樣傷害自己,以往的一切都不配。
可是她還是這麼做了,奚嫻恨自己的懦弱無能。
她覺得自己更瘋了。
咬舌隻是誘因,但積鬱卻一朝爆發出來,把她的心靈灌得麻木不堪,敏感而脆弱。
這樣整整兩月過去,她沒法不想象自己卑微神經質的樣子,思緒陷入可怕的僵持裡,終究變得一片空白,就連說話做事,都變得像是牽線木偶,一顰一笑透著可怕的空洞。
蒼白脆弱得厲害,像是薄如蟬翼的雪花,捧在手心裡也會消散。
老太太認為她不正常,腦子已經有了毛病,或者甚至被甚麼邪惡的東西糾纏住了,故而隻能帶她去寺裡瞧瞧。
奚嫻卻隻慶幸,嫡姐看不到她的樣子,她在嫡姐麵前掩飾不好。
奚嫻昏昏沉沉的,眼下俱是青黑,麵容卻蒼白得不正常,一雙妙目帶著血絲,跪在蒲團之上時隻有麻木,美則美矣,卻是個沒有靈魂的美人。
接待她們的是皇覺寺的慧曾長老,是個年逾七旬的老人,麵容古井不波,帶著寧靜和平和。
奚嫻麵無表情地行禮,看著佛堂點燃想香燭,一點點出神,隻若不曾聽見老太太和長老的低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