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嫻蜷縮在床榻之間, 一雙杏眼恍惚而明媚, 她鬢發散亂, 小聲道:“你騙了我……你為什麼要騙我?”
沒等那個人說話,奚嫻才垂眸道:“因為我很好騙的, 是麼?”
其實她心裡反倒沒那麼憎恨,隻是有些迷惘和難言的困惑。
人影被日光拉長, 投落在地麵上時修長而湛然。
奚嫻的視線裡, 出現了一個女人,不過她換了一身樸素的月白色緇衣,袖口寬闊而舒朗,露出一截冰白纖細的手腕,骨節分明, 十分有力道。
就像是昨夜她體會的那樣。
她一下就流下淚來,捂著自己的腦袋啜泣道:“出去。你給我出去——”
女人慢慢笑了笑,淡聲道:“嫻嫻, 這是怎麼了?”
奚嫻不敢看她,隻覺得自己身上都隱隱泛疼。
女人垂眸, 冷漠道:“不喜歡你看到的麼?”
奚嫻沒有回答她, 隻是瑟縮地裹緊了身上的被褥, 麵色發白地轉過身去,咬緊了齒關道:“你根本不是——你不是女人。”
女人若無其事地坐在了她的身邊, 垂著纖長優雅的脖頸, 慢慢撫摸著奚嫻淩亂汗濕的長發, 聲音柔緩道:“我是啊, 寶寶。”
“隻要你喜歡,那我就是個女人。”
奚嫻覺得她是個怪物,是個變態陰鬱的怪物。
她的嫡姐……有纖細高挑的身段,如冰雪般細膩白皙的肌膚,還有遠山一樣入鬢的長眉,就仿佛是降臨人間的某位神女,不食人間煙火,清高而傲然。
可是昨夜的事,已經全然的超出了奚嫻對於嫡姐此人的預料。
她根本就不算是個女人。
她極端霸道冷漠,重欲,在她身上毫不克製的表達自己的深情,然後一遍又一遍,用行動告訴奚嫻她不是女人,這個可怕殘忍的事實。
很明顯,這個她孺慕依賴著的“姐姐”,從來都不是個女人。
儘管夜幕降臨時,屋內也昏暗到不見五指,可是奚嫻還是能清晰的感觸道,自己的嫡姐堅韌脊背上的累累傷痕,還有腹部堅硬而有律的肌肉。
——她或許比一般的成年男人更厲害。
奚嫻完全相信,如果是這樣的一個“女人”,掀翻俘虜十個壯年男性都不成問題。
女人和男人的身子,本就是有天壤之彆,那是上天賦予不同性彆的寶藏,任何人都難以逾越,可是嫡姐卻做到了。
這樣血淋淋的真相,所帶給奚嫻的隻有無限的恐懼和折磨。
她不曉得嫡姐是怎麼做到的,但看上去卻是花費了很多功夫,維持這樣的狀態或許對於身體來說,是個非人的折磨。
難道是為了她麼?
奚嫻有些抗拒,她不願意承擔那樣的責任。
她發現自己喜歡上這個沒有血緣的“嫡姐”時,也曾彷徨驚恐過,因為奚嫻實在太害怕了。
她上一輩子中規中矩的過,從來都是被人宰割的羔羊,即便鮮血淋漓,也就沉默無聲。
可是她從沒想過,自己會喜歡上一個強悍又冷漠的女人,似乎上天總是喜歡與她作對那樣……
當她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的喜好,想好了以後要怎麼坦然生存下去,可是她仍舊輸了。因為那個“女人”,根本不能被稱為是一個女人。
輾轉了很多年,她喜歡上的還是個男人。
這讓奚嫻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
聽到女人的嗓音,沙啞得像是月色下的柳葉兒,隨著寧靜的晚風摩挲著樹乾,又像是一層薄紗蒙住的潤玉,天生的冷淡,卻靡靡動人。
——這是奚嫻愛上她的起因。
或者說,這樣的起因是在前世便種下的因果。
她前世就這樣喜歡聽著嫡姐說話了,即便她的記憶力,嫡姐從來就不是個好相與的女人,她甚至會刁難自己,不讓她好過,不準她出嫁,可是嫡姐的聲音是那樣的好聽,讓她忽略身體的疲憊與痛楚,也會不由自主的愣怔沉迷。
然後責備自己,是個記吃不記打的蠢貨。
奚嫻空洞的抓著被褥,用同樣沙啞的聲音道:“這是你的本音麼?”
身後的女人垂眸,慢慢親吻了奚嫻的脖頸,把昨夜的痕跡加深,又像是在反複確認自己的領地。
她微笑的聲音傳入奚嫻的耳朵:“不是。但你不會想聽我的聲音。”
奚嫻的身子劇烈顫抖起來,她道:“我一點也不想知道你到底是誰,可是你不應該騙我的,為什麼不早點和我說起……”
頓了頓,嫡姐才緩和道:“我從未想過要與你到這一步。六姑娘。”
她叫自己“六姑娘”的時候,奚嫻甚至覺得嫡姐是在叫一個疏遠的陌生人。
這似乎才是她們初時的關係,她從來都不應該有逾矩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