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覺從來不像奚嫻,隻穿著一件肚兜躺著,夜裡涼了自己也不懂得,隻顧著露出大半邊雪白的胳膊,一手摸上去成了冰肌玉骨,給她塞回被窩裡還不高興,喉嚨裡嗚嗚的撒嬌。
奚嫻看著嫡姐坐在鏡前梳妝,還和她討論要塗甚麼顏色的口脂,簪甚麼樣的發飾。
嫡姐倒是微笑一下,淡淡道:“今日打扮得端莊些,無拘的先生會來府上。”
奚嫻一下便驚得很,昨兒個才沒多久的事,嫡姐已經全安排好了。
她也不是一天兩天想給無拘找先生,但卻實在沒有和嫡姐提起過,奚嫻也不曉得嫡姐是如何,才能把她的心思算得這麼準確,竟然口一渴便有水吃。
奚嫻倒是也並沒有多麼費心的打扮,隻是穿得家常又端莊了一些。
那先生倒是個老熟人,奚嫻從前少女時候見過的。
那時她便見那人和嫡姐在涼亭裡下棋,奚嫻記得自己當時還動了嫁給那人的心思,隻是大多就是源於缺乏安全感,過了幾日也便不想了,甚至還以為嫡姐會喜歡李愈。
過了好些年,李愈的打扮還是沒有變,依舊是一身布衣,氣質溫潤而平淡。
若奚嫻沒有重生,或許不覺得他有什麼厲害的,但她重生了,於是她至少知道李愈是陸宗珩的心腹,至於是什麼時候成為的心腹,奚嫻也記不大清了。
李愈向奚嫻一禮,又含笑道:“多年不見,夫人仍是一如往昔。”
奚嫻沒有回答他,隻是淡淡微笑了一下,又請他進裡頭坐,她去把無拘抱來這兒。
奚嫻離開時,看了嫡姐一眼,倒是發現這人也在瞧她。眼神平靜而銳利,就仿佛奚嫻所有的想法,都不能脫離她的掌控一般。
奚嫻走了,李愈才向裡頭那位高挑的女人俯首:“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女人坐在高處,平靜道:“不必拘禮,看座罷。”
李愈的冷汗不自主的往下流淌,陛下即便扮成了女人,那也是女皇。
他沒來這兒之前,倒也好奇過,這小太子怎麼在民間修習功課,按理說不應當啊。
他心念電轉,倒是想了許多個可能性,最最可能的便是小太子身上有什麼秘密,亦或是隱疾,若是在宮裡住得久些,便容易為人所識。
見到奚嫻他才明白,原來倒不是孩子有什麼問題,是孩子他娘有問題。
奚皇後,他從前也是見過的。
那時她還是個未嫁的小姑娘,身量纖弱嬌柔,太子說話重了些都要嚶嚶哭泣,不是一般的羸弱。那時李愈便覺得,雖說太子喜歡她,但或許也隻是個女人而已,無甚可在意的。
但他如何都不曾想到,太子在多年之後竟然會娶這個小姑娘為妻,就連皇朝唯一的小太子,也是當年那位嬌弱的奚姑娘生的。
隻是她仿佛,腦子有點毛病,這使得陛下一直扮作女人陪在她身邊,這對伴侶之間頗有些詭異。
兩人簡略的說了幾句,李愈便了解陛下的命令。
合著不僅僅是教兒子。
奚嫻端著茶點回來,身後跟著一個跟屁蟲。
李愈便見到了小太子。
這孩子年歲甚小,一雙淡棕色的眼睛繼承了陛下,看人時都顯得有些淡淡的,見了生人不笑,更不膽怯,小小的一團俯首作揖,倒是有禮有節,似模似樣的對著李愈鞠躬問好。
奚嫻摸摸兒子的頭頂,也微笑著對李愈點頭,然後她便退了出去,離去前還記得小聲對無拘警告道:“不準調皮!瞎鬨騰沒點心吃。”
無拘小臉鼓了鼓,哦了一聲,不情不願的,卻也沒生氣。
李愈看著奚嫻離開,擦了擦頭頂的冷汗道:“陛下,依微臣看,娘娘她……”
女人脖頸修長而優雅,十指含蓄交疊著,慢慢道:“她很好。”
李愈卻感受到了陛下冷漠的眼神,立即收回了話茬。
皇帝不會在無拘麵前貶低奚嫻,但不代表他的決定會有任何變化。
奚嫻給無拘講的那些故事,有時避著他,有時當著他的麵,但唯一共通的便是,在成年人看來有些毛骨悚然。可在她看來卻十分尋常,甚至口吻柔和而喜悅。
皇帝無法想象,若是他們的孩子被她影響了,會成為一個怎樣的人,無論如何,至少不堪為下一任的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