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九十五章(1 / 2)

奚嫻生下的是個女兒。

小公主尚在繈褓裡,並未睜眼, 皺巴巴粉嫩的一小團, 軟乎乎的小手蜷著, 毫無知覺的張著小嘴睡覺,哈喇子沾濕了小塊布料。

奚嫻再次醒來時, 室內早已變得明亮而潔淨, 她嗅不到一絲一毫的血腥味, 似乎如蛆附骨的仇恨和高傲, 也隨之消散了。

春草為她抱來了小公主, 奚嫻垂下眼眸, 手指輕觸了孩子稚嫩的麵頰,寶寶翕動了一下唇,繼續香甜沉眠,渾身散發著軟乎乎的奶香。

奚嫻的長發披散著,一張臉蒼白無光,但唇角卻微微彎起,逗弄了一會子女兒,便把孩子交給了乳母照顧。

奚嫻坐月子的時候, 便非常安靜, 沉默寡言,時而翻看著手中的書籍, 轉眼看著窗外微風拂過滿院芳菲, 又能無言半個下午, 直到鬥轉星移, 夜空黯淡,她才回過神。

春草有些擔憂的看著她,輕聲道:“主子,您該多歇息些日子,太醫也說了,月子時不宜傷神,若否恐是要落下病根。”

床榻上的女子笑了笑,托腮溫柔道:“隻是太高興了,總是忍不住期待坐完月子……”

她這樣說著,頓了頓,便沒有再多話了,又羞澀的偏頭含笑,宛若少女,在黑夜中有些陰森森的邪惡詭異。

春草隻覺心驚肉跳的,過了半晌才道:“喏,主子高興,便是奴婢的福氣。”

奚嫻看著她,似乎很遺憾春草沒法理解她,歎了口氣擺擺手,便叫春草退了下去。

這段時間裡,奚嫻甚至沒有見到無拘。

她也不知兒子在忙些什麼,使喚春草去叫了兩趟,無拘卻都並沒有來瞧她。

奚嫻對這孩子多少有些無奈,生而倔強的話,其實將來或許會過得有些痛苦也未可知呢。

總而言之,隨他去吧,反正母後就在這裡,想要什麼時候來都無所謂。

月子過得飛快,奚嫻覺得自己甚至什麼都沒做,什麼也沒想,便在發呆中度過了兩月。

月子過後,奚嫻的身材也沒有完全恢複,反而變得有些豐滿……

令她不滿意的是,發現自己的腰也粗了一圈,原本精致尖細的下頜,也變得觸感豐潤,如果稍不注意,下巴便多了一重。

雖則腰線處原本就有些過於纖細易折之感,但現在的手感顯然讓她無法滿意,腹部下方甚至多了一點妊娠紋。

畢竟,過了這段時間,她便要見到嫡姐了。

可是見到嫡姐之後呢?

如果不好看的話,是無法與嫡姐比肩的呀,那她怎麼能不知廉恥的抱著姐姐,和姐姐聊她們的孩子呢?

奚嫻起身後,便再也沒有找過鏡子。

宮殿中的那麵銅鏡被絨布整塊包裹起來,可惜她依舊無法滿足。

甚至變得有些暴躁而敏感。

她時時刻刻猶疑自己是不是變得不好看了,隻怕叫姐姐嫌棄,用膳的時候,看書的時候,都會不自覺的伸手摸著腹部。

那裡剛生過一個孩子,變得略帶鬆弛,沒有了曾經的緊致纖柔,日日夜夜心生焦躁。

奚嫻甚至懷疑自己的乳I房也變得下墜而醜陋。

她又忍不住撥開銅鏡上的絨布,然後仔細的看鏡中的自己。

還是一如既往的容貌,眼裡卻沒了原本的感覺。

就像是被剝離的某種特製,令她已經不屑裝作天真,最深處的戾氣和暴躁翻湧而出,令奚嫻認為自己長得像是另外一個人。

她猛地一把摔落了手上的銅鏡,甚至抬腳把它踩得四分五裂,腳掌上的痛楚令她更為鬱悶。

心雨連綿不絕,侵蝕入骨,渾身酸痛頹喪。

春草進來為她收拾殘局時,四周的花瓶和妝奩俱被奚嫻摔碎了,就連架子床上的紗簾也被她用手撕爛的差不多,而奚嫻正坐在地上,赤著雪白的腳踝哭泣。

春草有些無奈起來,吩咐幾個宮人收拾了宮殿,又上前輕聲細語道:“娘娘……您不要難過……”

“您最喜歡的姐姐,不是還在偏殿等著您麼?”

聽到她這樣說,奚嫻慢慢抬起了眼睛。一雙漂亮綴著雨露的杏眼,除了裡頭布滿了血絲意外,脆弱美麗的像是夜空中的星辰。

可是奚嫻卻一直覺得自己十分醜陋,甚至醜陋到令她羞於見人。

產後不允許嬤嬤為她按摩推拿,也不準許彆人看她的臉超過兩息,甚至剪爛了自己原本那些華貴的宮裙,每天穿著寬鬆毫無綴飾的裙子走來走去,焦躁而黯淡。

可是在春草看來,這完全不會減少奚嫻的美麗,隻會令她看上去多了幾分錯亂和憔悴罷了。

看見奚嫻多了這樣的神情,春草又溫柔道:“主子,我們請的……大夫,醫術昌明,隻這兩月的時間,您的姐姐便被治愈了哦。內臟都被掏空了,以後您便可以……”

“啪——”

奚嫻瞬間揚起手,乾脆賞了春草一個狠戾的巴掌。

春草平庸而白皙的臉上立即出現了一個紅色的巴掌印,瞬息間便腫了起來。

她的眼中帶著劇烈的陰寒之感,眉宇間帶著難言的冷漠,嗓音沙啞的像是刮著砂紙,尖銳滿含戾氣:“我姐姐健健康康的人……怎麼可能會被掏空內臟?”

“她明明隻是睡得很好……睡得很香甜,永遠都不會醒過來而已。”

春草跪在地上,順著奚嫻所說的話,用很輕很溫柔的嗓音道:“是的——您的姐姐,隻是睡著了,隻要您願意,她的寢宮隨時都能對您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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