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本土妖怪咳了一聲。
“等我手術做完。”梅斯菲爾德簡短道:“我和坎貝爾先生是鄰居, 這件事我來處理。”
那六個精靈守衛便站在旁邊全程沉默地等他們把手術做完, 還記著幫忙修改麻醉師的記憶。
葉之書是魔法師埃爾第在兩千年前寫作的舊書, 其中記述了他與獨角獸伊恩遊曆北歐時的見聞、封印控製的異獸, 以及他創立或者探索出來的種種咒語和法陣。
他是那個時代最強的魔法師之一,哪怕死後也被一眾巫師虔誠信仰供奉, 隻是墳墓所在地一直秘而不宣,隻有極少數古老家族的繼承者可以知道。
葉肅正切著蛋糕,孟蘿卜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他開了功放, 示意岑安先咬一口帶著糖漬櫻桃和巧克力牌的那一塊。
小人參笑眯眯地嘗著蛋糕,也跟著聽那黑貓打電話是想說什麼。
“——葉哥!我今天聽淩道長說,時都最近來了好多精靈和人魚,你們小心啊!”
精靈?
是找梅斯菲爾德的麼?
葉肅問了些細節又道了聲謝,掛掉電話之後思索了一會兒。
人魚向來和梅斯菲爾德關係疏遠, 自從那次渡鴉之森的混戰以後,三族的關係都走向了分裂和對抗。
愛吉爾·梅斯菲爾德作為當今的精靈王,一直不願意參與內部那些荒唐又無休止的鬥爭,即便是因為繼承法被按上了頭銜和王冠, 還是把繁瑣事務都甩給了他的首席顧問兼堂哥查理。
“也許我們該和他講一聲。”岑安給他也喂了一大勺黑森林蛋糕:“好吃嗎?”
門鈴聲響了起來。
“是我。”愛吉爾開口道:“坎貝爾, 有件事我需要和你談談。”
……這麼快?
葉肅打開門的時候,首先確認了一下這其中是否有幻術或者偽裝。
在被母親擺了一道以後, 他對肉眼所見變得謹慎了許多。
……是本人。
精靈王的身後跟著幾個容貌相似的仆從,他們無一不是身形高挑皮膚如月光白, 而且都有一雙細長的尖尖耳朵。
愛吉爾客氣的把舊事說完, 示意為首的侍衛長把那斷劍取出來。
三百年前, 葉肅的父親布萊恩·坎貝爾帶領部下去奔赴逆十字之盟的會議,也差點死在了那裡。
精靈族的舊王在混亂中被刺殺而死,緊接著三族開始混戰不休。
布萊恩為了保護葉之書逃到了蛛魔巢穴,可憤怒的精靈族人一路追殺過來,讓他最終因身中數道傷口死在了埃爾第之墓裡。
“當初舊王出事的時候,我也在他的身邊,”愛吉爾歎息道:“因為身份並不算顯赫,我隻是過去接受家族的聯姻而已,沒想到會出這些事情。”
於是聯姻中斷,現場廝殺的所有人都快喪失理智,他意識到情況古怪又危險,隻身逃入了密林之中。
那個時候加入混戰,他甚至可能被自己人用利劍斬成數段。
“這柄斷劍,是沾著舊王的血,和凶手氣息的最後物證。”侍衛長言辭懇切道:“舊王在數百年中引領著我們一族的和平與繁榮,他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
葉肅應了一聲,把葉之書取了出來。
在去年的複活儀式結束之後,他和父親的關係已經不斷破冰,現在也有一直保持聯係。
布萊恩對他慷慨而熱忱,把有關這本書的一切都教給了他。
泛黃的羊皮紙被翻開,古老的咒文和褪色的插圖也隨之顯現。
“需要你掌心的血。”
男人把書平放在桌麵上,示意侍衛長把劍放在左下方。
葉肅的指尖在觸摸到書頁的那一刻,忽然亮起了深紅色的痕跡。
葉之書在三角形的頂端,底端左角是那柄斷劍,右側則等待著愛吉爾的血。
年輕的精靈王用銀匕劃開了自己的手掌,讓掌心的血一滴滴墜落。
葉肅雙指在桌麵刻畫著符文,低聲念了一句拉丁文。
“Spiritus retrorsum.”
氣息回溯。
下一秒,法陣如同沸騰的酒液般開始不斷冒泡,鼓動的泡沫越來越大,而愛吉爾掌心的血也越滴越快。
忽然間那泡沫全都在同一時間破碎綻開,變成了細密的血霧直接揚開!
宴會的場景直接與客廳重合,一路延展到了落地窗之外。
一切的輪廓都有些模糊,但也足以他們看清楚當時發生了什麼。
斷劍被修補為完整的形態,同樣放在一張桌子的果盤邊,劍鞘上鑲嵌著華麗的寶石,劍柄也被修補出了完整的形態。
愛吉爾的眸子忽然縮了起來。
他認識這柄劍。
在三百年前,伯父把這柄聖銀之劍作為禮物贈予了他,如果不是因為那場混戰,他絕不會將它遺失。
不——這不可能——
葉肅也站在血霧之中,眼睛凝視著麵容年輕的父親。
他就坐在精靈王的對麵,看起來俊朗而又寬和,還在和身邊的人說笑。
下一秒,遠處的牆壁被突然轟開,數道厲咒和光球從各個方向全部炸裂開來!
剛才還一臉恭敬的舞娘從裙下拿出了毒匕首,負責烹調的羊排的廚師一臉空白的開始攻擊客人——
越來越多的精靈和吸血鬼一邊防禦一邊下意識地胡亂攻擊,緊接著頸側生著鰓縫人魚們開始用尖利的聲音相互響應和隱匿撤離。
葉肅在看到父親被蒙麵者從斜後方捅進尖刀的時候眼神一緊,下意識地又去看精靈王的位置——
絢麗的術法和光障讓視野都變得極不清晰,還有□□到處飛濺。
可有個熟悉的身影在靠近那被侍衛們第一時間保護簇擁的精靈王,然後直接用長劍貫穿了他的心臟——
麵無表情的愛吉爾·梅斯菲爾德在血霧中低念了一句咒文,來自地獄的烈火直接順著那長劍吞噬蔓延,甚至將劍柄都融的隻剩殘體!
然後他就憑空消失了。
血霧緩緩褪色消散,整個客廳的氣氛都壓抑如寒冬。
岑安坐在生日蛋糕旁邊,開始猶豫要不要瞬移去樓上把蛋糕吃完。
黑森林藍莓夾心乳酪蛋糕真的好好吃……而且這些外國人的恩怨情仇應該跟他沒什麼關係……
但這劇情也走向太奇怪了——
他們一開始判定為威脅者的愛吉爾醫生,好不容易因為屈塵和葉肅他叔叔放的那隻奇魅拉被洗清了嫌疑,現在又變成了一切矛盾的製造者?
葉醫生所承受的離合愛恨,葉阿姨費心幾百年所維持的幻象,還有坎貝爾先生的慘死,本質上都與這場刺殺有關係。
結果這一切都是梅斯菲爾德做的?他圖什麼?這個精靈王的位置??
他不著痕跡地消除了自己的氣息和存在感,給伊恩發了一條短信,簡單說明了現在的情況。
對方是秒回的消息。
保護愛吉爾,我馬上來。
岑安立刻把這個消息隔空告訴了葉肅,對方顯然在隱忍著怒意,冷漠的沒有任何回應。
先前還神情惶恐的侍衛長已經滿臉怒意,手中憑空現了法杖和鐐銬。
“請您和我們回去。”他壓著恨意沉聲道:“聖庭會給予你審判。”
“不——這不是我做的,絕對不是我——”愛吉爾本能地連著往後退了好幾步,皺眉反駁道:“我的動機根本不成立,而且伯父他一直待我如親生子——”
“這些請留到聖庭上再說。”侍衛看向葉肅,身後的五個侍衛也揚起了法杖:“坎貝爾先生應該不會做多餘的阻攔吧——畢竟這件事與您父親也息息相關。”
“我不同意。”葉肅冷冷道:“就算要審判,也應該有一眾坎貝爾同時在場。”
他看向愛吉爾的眼神變得冷漠而抗拒,顯然也聯想到了過去壓抑的種種。
“恐怕這不是您可以做主的事情。”侍衛長杖一揚,竟有數道長滿棘刺的藤蔓同時向那精靈撲了過去!
其他幾個隨從也同時念誦法咒,多個方向都有棘刺鎖鏈平地而起,眼看著就要將愛吉爾捆綁帶走!
葉肅冷著臉往前一步,麵前的空間全部割裂分離如碎裂的水晶,幾何體的表麵折射出無數道光芒。
愛吉爾的四麵直接被分割出棱鏡般的隔離層,而那些藤蔓也在同一時刻被不同幾何體割裂包裹,如同被玻璃囚牢禁錮的枝條。
侍從們齊齊一驚,為首的侍衛長直接顯了怒意:“梅斯菲爾德的家事,何時輪得到你這個雜種來過問?!”
伊恩已經在用最快的速度從書店趕過來了,一路上發了好幾條短信。
保住他,絕對不要讓他被帶走。
現在發生什麼了?來了多少人?
岑安很少見到他有這麼驚慌的時候,一一回複過去以後,在角落裡繼續原地待命。
他感覺葉醫生打這些人還是完全沒壓力的,自己出去摻和反而會添亂。
愛吉爾現在一臉愕然的被囚禁在多棱體中,在這一刻表情一片空白。
伯父竟是自己親手殺死的。
而且這些侍衛要把他帶回去處以極刑。
這一切……都是為什麼……
那幾個精靈隨從顯然完全無法打過葉肅,甚至被倒吊著束縛了手腳掛在天花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