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猿在高樓之中穿梭往來, 毛乎乎的手掌一勾就把那海妖的半拉出手跟梳辮子似的抓了過來。
“活吃章魚不是個好習慣。”璩玉不讚同道:“就算是長著九個女人腦袋的章魚也不行。”
那海妖尖嘯一聲掙紮著想要拍開它, 直接引發多個下水道的井蓋被衝擊而起, 數道水柱如同立柱一般拔地而起, 化作尖利的長矛直接衝著那巨猿狠狠紮了過去!
梅斯菲爾德揚起了荊棘長弓,默不作聲的挽弦拉弓, 憑空撚了一根古木質地的長箭便射了出去——
那木箭在飛出去的一刹那如千鳥分飛般裂作數股,在同一刻往遠處直直衝去!
長風被詔令牽引,呼嘯著也衝擊而去, 如長刀利刃般直接切開那海妖的半身軀乾!
千發木箭將它釘在半空之中,風之刃也再次回旋著再次劈來,海妖哀嚎一聲想驅動地下水予以反擊,下一秒就被那白猿咬斷了兩根觸手,當場嚼的嘎吱作響。
在劇痛之中, 海妖怒吼著開始儘全力掙紮,直接讓這附近幾個街區的下水管道和消防栓同時炸裂,更多的激流噴射而出,眼見著到了失控的邊緣——
黑暗中有道手電筒的光芒從北方打來, 一個騎著海龜的男孩搖搖晃晃地往前衝著, 似乎還在嚼著口香糖。
那水流原本都已經疾射到數十米之高,如同新的觸手般在急速銳化和變形, 可那男孩不慌不忙的擺手,就登時讓它們開始往回後退。
“聽話, 回去回去。”
男孩擺一下手, 就有好幾道水流如同被馴服的海豚般又退了回去, 連浮到高空中的洪流都開始如退潮般回溯。
梅斯菲爾德原本已經彎弓搭箭準備再召風刃,看見這景象的時候都有些愕然。
“這叫什麼呢,”葉老爺子捋著胡子笑嗬嗬道:“這叫本地的道士好念經。”
紀覓和紀灼去了東海支援,璩玉和明琅去彙合那些散仙共同進退。
各處的戰勢都在不斷穩定,好些惡魔和精靈都開始不斷撤退,成批消失在了他們的麵前。
也就在天亮之際,屈塵這邊終於換血完畢,被攙扶著走了出來。
“他們退了?”岑安看了眼天際被陸續修補的屏障,隱約鬆了口氣。
“情況恐怕沒這麼簡單。”葉老爺子把饕餮又收回了紅璽,忽然神情動了一下:“不對。”
葉肅看向他望著的方向,神情也為之一凝。
不對。這根本不是消失,是在死亡。
邊緣處有大量久攻不進的亡靈人魚在被快速毀滅,還有好些剛剛被召喚出來的惡魔也進入了瀕死的狀態。
……他們在做什麼?
“先不要貿然過去,小心有詐。”
“聽我一句,先去睡覺。”葉老爺子看向他們道:“你們兩三天沒合眼,又是那混賬首要盯著的目標,絕不能有什麼閃失。”
“可是——”
“天上有散仙守著,地下有靈獸眾妖,該睡睡,醒了再出來折騰。”
葉肅其實早已疲憊的說不出話來,這時候隻點了點頭,帶著他們眾人折返回十二樓的住處,設好結界各自洗漱休息。
他其實一直不太放心。
外魔易驅,心魔難防。
這數場混戰下來,明麵上確實是他們這邊占著優勢,把那些異族打了個落花流水。
可問題在於……撒旦要的根本不是攻占時都,而是要取他們三人的性命。
殺掉最後的三把鑰匙,找到最後一個白龍後裔,然後重啟複活之陣……
葉肅抱著岑安睡在黑暗中,隱約都能感覺到自己心跳的躍動。
極端疲憊,可又還是想強撐著保持清醒。
他不敢停止思考,生怕自己又遺忘了些什麼。
其實父親的魂靈,很有可能就是撒旦被刻意拘留在埃爾第之墓裡的。
他們為了救下父親,召喚出奇魅拉取了血肉,當著撒旦的麵將父親都複活成功……
等等,這複活術是從葉之書裡傳來的。
那另一個繼承者的身份……能不能通過葉之書查出來?!
葉肅的靈體猛然睜開眼,從軀殼中脫離出來。
他回頭看了眼床上緊擁著愛人昏沉睡去的身體,轉身走到了書桌旁,再度打開了那一本古舊的羊皮書。
然後消失在了翻開的某一頁前。
葉肅感覺自己像是被江流潮水裹挾著衝到了水底,在好幾秒鐘內根本看不見任何東西。
有尖銳的砂石刮蹭著他的臉頰,還有乾草堆散發出陳腐的氣味。
再睜開眼的時候,他站在一個洞穴裡。
這個視角是埃爾第的視角,他甚至無法控製頭顱的轉動。
葉肅儘可能地觀察著洞穴附近的陳設,隱約感覺自己正浸沒在一段古老的記憶裡。
埃爾第獨自一人擎著法杖,在洞穴中不斷深入。
現在應該是兩千年前。
洞穴潮濕又幽深,濕滑的青苔讓人腳步不穩。
葉肅不斷看著附近翹起的石塊,突然看見了連綿的岩畫。
這顯然是來自遠古的岩畫,從線條到形狀都比幼兒園小孩的塗鴉還要簡單。
就連上色也樸素到了敷衍的地步。
最開始的畫麵,是一群人結成部落,在共同勞作繁衍。
忽然自海上來了一條白色巨龍,然後白骨和瘟疫開始蔓延。
埃爾第看的很慢,以至於葉肅也無法瞧見後麵的內容。
……這恐怕是歐洲這邊,與撒旦有關的最早記錄了。
一個小人躲在山丘上,開始觀察那白龍的動態。
它焚毀草屋稻田,與不同的獸類求歡,生下各種奇形怪狀的子女。
埃爾第看了許久再次往後走,這一次腳步快了很多。
他並不關心那些中段的畫麵,葉肅隻來得及匆匆瞥見幾個畫麵。
那些撒旦的子女們被複蘇的族民們撲殺捕獵,有些則變成了邪神般的信仰。
他們帶來了烈火、戰爭、瘟疫,以及無儘的仇恨。
畫麵突然停住了。
葉肅下意識地把眼神移過來,然後愣在了原地。
最終的畫麵,竟是一匹金鬃馬的屍身。
母馬被頂破了胸膛,從腹中分娩出了一隻獨角獸。
那獨角獸擁有金蹄金角,披落的鬃毛金銀相間,在血跡中依舊聖潔而無暇。
而它的那一雙銀眸,和被撒旦魘住的墮落者毫無差彆。
最後一個後裔,竟然是伊恩。
葉肅再次失去意識前,隻聽見埃爾第低低的一聲歎息。
他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驚得岑安都抱著枕頭伸手把白骨簫招了過來。
“誰來了!”
葉肅伸手按了下額頭,起身開燈去了客廳。
其他兩人都睡的很熟,窗外還能看見薄和在騎著海龜跟玩碰碰車似的到處躥。
大概是聽見了腳步聲,伊恩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見葉肅已經換回正裝時怔了下。
“外麵又出事了?”
葉肅深呼吸了一口氣,坐在了他們兩人的對麵。
“我找到了最後一個後裔了。”他低聲道。
“那個儲備糧?”伊恩精神道:“我們去乾掉他!然後撒旦就完蛋了!”
葉肅沒有接話,凝視著他的眼睛予以回答。
伊恩本來還在笑,忽然好像意識到了什麼,一手扶住了沙發的邊緣:“你彆告訴我……”
“是你。”
精靈王本來歪在旁邊還在打瞌睡,聽見這話直接從沙發上滾了下去,額頭還砰的磕到了茶幾邊緣。
“彆開玩笑,獨角獸是最純淨的物……”梅斯菲爾德說了一半,忽然發覺伊恩的身體在顫抖:“你冷靜,不行我們再去換血。”
“我換不了血的。”伊恩連肩膀都開始抖,表情一片空白:“我的血液也是銀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