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出於好奇心, 許昭月還是跟在安乾道君身後進入了密室,從密室進去之後是一條黑漆漆的走道,走道隻有幾步, 而後是向下的樓梯,樓梯兩側鉗著麓海明珠用於照明。兩側牆壁堅硬又散發著陰冷氣息, 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砌成,從樓梯下來, 又穿過一條長長的走道, 空間卻驟然寬敞起來。
不遠處是一個巨大的深坑, 深坑旁邊架了火把, 火把上掛著一口大鍋, 此時那被抽了魂的醃奴正機械的攪動著大鍋裡的東西, 許昭月往那大鍋中看了一眼, 隻見裡麵黑乎乎的滾著泡泡, 也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
安乾道君進密室之前, 隨手在架子上拿了一件法寶, 此時他將法寶往那大鍋中一丟,隻聽得滋啦啦幾聲,那法寶很快就融化成漿消失不見。
許昭月隨著安乾道君走到大坑旁邊,往底下看了一眼, 坑很深, 漆黑一片, 黑得看不到底, 就在許昭月往下看的時候,就見坑中好像有兩束如螢火蟲一般的光,很快那如螢火蟲一般的光變成了四隻,六隻, 越來越多。
許昭月正納悶這些是什麼東西,就見醃奴將熬好的東西隨著大坑旁邊的一個凹槽往下倒去,隻聽得深坑底下響起一陣陣毛骨悚然的吱吱聲,那一束束螢火蟲一般的光便向著那凹槽口湧去。
許昭月頓時倒抽一口涼氣,她這才意識到,那亮起來的不是什麼光,而是一雙雙眼睛。
許昭月下意識後退幾步,頭皮一陣發麻,她問道:“道君,這底下是什麼東西?”
“邪靈。”
“邪靈?那是什麼啊?”
“邪靈生命力頑強,傳播速度快,隻要它進入血液,便會讓人變異,經過十八日周期之後,凡事有血肉的生靈都會變成醜陋的怪物。”
“……”
“不過它現在還不夠成熟,還得再喂養一段時間。”
許昭月心情很複雜,她小心翼翼問出自己的疑惑,“你養這些邪靈乾什麼?你想用它對付仇人嗎?”
安乾道君眼底有點點光亮聚集,那是一種對即將到來的事情憧憬著的興奮。
“邪靈會找到每一個活著的人,占有他,讓他變成異類,變成怪物,再一個接一個被本君獵殺。”
“……”
許昭月驟然想起,那一日,她問過安乾道君,他有沒有想做的事,他當時說,他想要讓目之所及之處皆變成煉獄。
許昭月隻覺得後背一陣發寒,當時她聽到安乾道君那番要將世界變成煉獄的話時,還在心底調侃他的想法太過中二。
不,他才不中二,他是真的將之當成自己的理想,而且還一直在為這個理想做準備。
許昭月被震得久久回不過神來,安乾道君在她身上打量了幾下,他眼底興奮的火光漸漸收斂,他問她:“你害怕?”
許昭月非常誠實點頭,“我害怕,我不想變成怪物。”
“你隻需好好跟在本君身邊,本君便不會讓你變成怪物。”
“可道君剛剛說過,邪靈會找到每一個活著的人。”
“你且放心,本君乃邪靈主人,邪靈不敢近身。”
許昭月聽到這話卻更震驚了,“道君是邪靈主人?你和邪靈定了靈契?”
安乾道君道:“就算沒有靈契本君也是它的主人,是本君創造了它。”
許昭月漸漸讓讓氣息喘勻了才問道:“我很想知道,道君為什麼要創造邪靈,為什麼想把活人變成怪物?為什麼要把世界變成煉獄?”
“本君喜歡闖秘境,因為秘境裡麵有很多奇形怪狀的野獸,他們長相醜陋,行為凶猛,每次本君將這些醜陋的怪物斬殺在刀下都覺得極為有趣。在本君看來,人也該是那副模樣,變成異類才是他們該有的樣子。”
“……”
許昭月被震得許久沒回過神,她簡直無法理解。
“道君為什麼覺得變成異類才是人該有的樣子,道君為什麼要幫彆人決定自己的命運?”
“弱肉強食,規則該由強者製定。”
“如果按照道君這樣說,或者以後會有比道君更強的強者出現,要是比道君更強的強者也在製定規則讓道君也變成異類……”
這話並沒有讓他生氣,也沒有讓他有任何警醒,反而讓他眼底多了幾分興味,他道:“是嗎?那不是更有趣嗎?”
許昭月感覺三觀都快被顛覆了,她一陣窒息般的難受,以前許昭月不明白,為什麼安乾道君那麼喜歡殺戮,為什麼在戰場上那麼興奮,為什麼那麼沒有同理心,她現在終於能理解他為什麼會是那個樣子了,因為這個人是個結結實實的瘋子。
在瘋子的世界裡,他並不會覺得他的想法有多麼不合理,他反而覺得一切本該是他認為該有的樣子。
許昭月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靜默良久才問道:“道君為何要將你的秘密告訴我?”
“你乃本君道侶,自然該知道。”
“……”
許昭月又道:“道君之前不是還要殺我嗎?”
“殺你做什麼,本君還要留著你雙修呢。”
他說這話時表情平靜,並不是在調侃,他是真這樣想的。
雙修雙修,他留著她的作用就是和她雙修,看樣子和她雙修確實能給他帶來好處,許昭月猜測,他既是邪靈主人,他的修為高低也和邪靈的成長有關係,說不準修為提升邪靈也會跟著成熟。
許昭月道:“可我也說過,在我看來,雙修是兩個相愛的人情之所至水到渠成的事情……”
安乾道君不等她說完便道:“那便相愛。”
“……”
許昭月一臉詫異向他看去,她不敢相信她會從安乾道君口中聽到“相愛”兩個字,隻是看到他表情的時候她就明白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不帶任何感情,大概在他口中的相愛就和喝酒需要用到杯子是一樣的。
“道君知道什麼是相愛嗎?”
“本君不知,你知道可以告訴本君。”
他回答得倒是挺坦然的,大約在他看來不知道相愛是什麼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他無需裝模作樣。
許昭月不禁自嘲笑了笑,也是呢,他這種想要毀天滅地的瘋子怎麼會知道什麼是相愛。
這個地方陰冷潮濕,深坑底下吱吱的聲音讓人頭皮一陣發麻,許昭月感覺快要窒息了,她逃也似的衝出地下室,衝出樓閣,站在石梯的護欄邊,大口大口深呼吸,平複了許久才感覺好多了。
寒月崖處在群峰之巔,放眼望去隻見雲蒸霧繞,座座山峰在雲霧間探出頭來,如犬牙相交,不見飛鳥的身影卻時時能聽到清脆的鳥叫。
等待邪靈成熟之後這一切或許都將不複存在,山川,河水,飛鳥,還有這世上存活的每一個人。
驟然間,許昭月想到了那日偶遇的星月閣前輩,當時他意味深長對著天邊告訴她,這個世界不久之後就會變得麵目全非,生靈塗炭,他還告訴她,是羅刹王創造了煉獄。
再聯想到安乾道君想將世界變成煉獄的想法,她之前雖然有所懷疑但不敢肯定,現在她見到邪靈,越發覺得安乾道君就是星月閣前輩口中的羅刹王。
許昭月心臟不禁狂跳起來,所以那位星月閣前輩早已算到世界會遭此浩劫?或許他也算到了,她會和安乾道君有糾葛,而且還算到她會窺探到了安乾道君邪靈的秘密,所以才提前來給她提個醒?
如果真是這樣,那位前輩究竟有什麼目的?或者說,那位前輩知道破解之法,能阻止安乾道君?想到此處,許昭月心底的陰霾漸漸散去,或許還不是不能挽救,她也不用那麼絕望。
許昭月從懷中拿出那枚徽章,這是當日星月閣前輩交給她的,幸好她還一直保存著,許昭月覺得這是給她的指引,她該去一趟星月閣見見那位前輩。
隻是……她現在困在安乾道君身邊,看他的樣子他是不打算輕易放她走的。不過這件事迫在眉睫,雖然安乾道君一直說著要和她雙修但也一直沒雙修,但她不知道哪一天他突然就想了,到時候雙修完果真對他有助益,邪靈也因此成熟了……那位前輩也沒告訴她生靈塗炭的具體時間。
許昭月走進殿中,安乾道君也從密室出來了,此刻正斜靠在軟塌上慢悠悠喝酒,許昭月走上前衝他道:“道君你知道星月閣嗎?”
“星月閣?”他指尖摩挲著酒杯,聲音懶洋洋的,“聽說過。”
“我想去一趟星月閣,道君放心,我去辦完事就立刻回來。”
此時許昭月就蹲在他身邊,安乾道君聞言慢慢坐起來,他身體微躬,捏著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臉,目光微眯看著她,“辦事?”
許昭月從他眼神中看出了幾分危險,她努力保持淡定,一臉坦然說道:“我曾經遇到過一位星月閣前輩,他幫我算了一卦,他說我將要遭一劫難,如今卦象慢慢應驗了,我想去問他有沒有破解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