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紀承柒最大的遺憾,他最敬重的父親離世了,可是他卻未能給他磕個頭。他和兄長的關係雖然算不上兄友弟恭,可也一直以禮相待,然而兄長成了南疆王之後卻直接將他逐出王庭,還廢了他的修為,甚至父親過世都不許他回去磕頭。
雖然明白成王敗寇的道理,可他不免覺得紀玄錚太過心狠,竟連父親送給他的星痕劍也奪去了。
父親喜歡劍,為討父親歡心,他少時便去了光劍宗修劍,父親因此將星痕劍送給他,雖然星痕劍不如哥哥的雪霧劍,可他一直視若珍寶。
許久許久,紀承柒一聲歎息,“我堂堂南疆郡公,為何會落魄成這個樣子。”
段音簡直看不得他這副樣子,她的小柒曾經也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如今失意落魄成這副模樣,將他的銳氣都快磨掉了。
段音待他睡著之後偷偷拿出傳令符,在將傳令符送出去之前又多加了兩道隱匿符咒,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給那人送傳令符了,可一直未能得到回信,雖然她明白那人怕是有諸多不便,可她實在不想看到柒兒這個樣子了。
她的柒兒應該有更好的未來,他不該這樣潦倒過完一生。
段音大概沒料到,她送出去的傳令符全部被紀玄錚給攔截了下來,即便她加了兩道隱匿符也沒用。
紀玄錚師從清虛門,丹修與符籙本都同屬道宗,紀玄錚在清虛派的時候也修過符籙,雖然並不像符籙派高手那般精通,可是要破解段音的隱匿符並不是什麼難事。
段音的傳令符基本都是在求助,紀玄錚又從她符畫上查出她要傳的人是北冥山莊的孟雲青。
孟雲青紀玄錚也認識,他是北冥山莊莊主雪芊洛的道侶,北冥山莊和清虛派同屬道宗,且兩派一直來往密切,紀玄錚和孟雲青也有過交集,還一起吃過酒一起論過道,算是熟人。
不過北冥山莊和清虛派熟悉,和南疆卻一直沒什麼來往,紀玄錚很疑惑,北冥山莊和南疆一個在北一個在南,段音為什麼要傳信給他,所以他又仔細調查了一下孟雲青這個人,不調查不要緊,一調查讓他發現了一個不得了的秘密。
孟雲青曾經在南疆學過煉蠱,還和他父親同出一門。段音給孟雲青的傳令符看上去好像都是在問好求助,並沒有什麼特彆,可紀玄錚還是發現了一些細節。
段音在傳音符中提到紀承柒的時候用的是“柒兒”。按理來說就算對再熟的朋友,提到自己的孩子也不該用如此親密的稱呼,最多自稱“吾兒承柒。”
紀玄錚天資聰穎,再加上他父母死太過突然且疑點重重,所以他這些時間一直在暗中調查,而段音就被他納入重點調查對象,根據段音這些傳令符,他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很有可能紀承柒並不是他父親的親生子,而是孟雲青和段音所生,不知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父親要將段音和紀承柒帶回王庭。
母親一直因為這件事記恨父親,如若不是為了他,母親怕是早就離開父親了。
母親恨父親入骨,對他起了殺心,他可以理解,當然母親也一直為了他和父親相安無事,但是他不能理解的是,為什麼母親最後會跟父親同歸於儘。按理來說,就算母親真的恨到要殺掉父親,但也會為了他這個孩子好好活著的,母親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不可能選擇和父親同歸於儘。
他猜測,應該是母親臨死前得知了真相,她知道這些年一直恨錯了父親,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母親會含恨而終。
此時,紀玄錚就站在父母的靈位前,握成拳頭的雙手背在身後,如果紀承柒真的不是父親的孩子,如果紀承柒真的是孟雲青和段音所生……
孟雲青和雪芊洛可是九州出了名的神仙道侶,他們的恩愛事跡時時被人稱讚,雪芊洛因練功傷了身體無法孕育,孟雲青卻一直深情不負,二人還攜手做了許多造福九州百姓的事情,
兩人品行高潔,是所有修仙門派的楷模,走到哪裡都是被人尊敬的大善人。而他的父親卻為了彆人的錯誤,成了一個背信棄義的人,還被她的母親記恨了那麼多年。
想到母親這麼多年的鬱鬱寡歡,想到母親離世前的悔恨。
那一對神仙眷侶被人稱讚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彆人正因為他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無論父親當年為什麼要幫孟雲青兜下這麼個爛底,那是他們的事,可他作為南疆王,他不允許南疆任何人幫人背下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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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昭月和安乾道君又進入了那種冷戰狀態,許昭月進入元嬰還是挺開心的,邁了一個大階,修煉也越發得心應手。
安乾道君每日便是打坐,沒事會去地下室看看邪靈,許昭月被困在這裡走不掉,也懶得去過問他了。
安乾道君很快發現,他越來越壓不住體內那種躁動的火,尤其日日看著她在跟前晃。此時已是深夜,他嘗試幾次都無法入定,體內一股邪火燒得他難受,他已有許久沒與她雙修,對她的渴望讓他難以自控。
許昭月已經睡著了,安乾道君立在床邊望著床上躺著的人,她白嫩的臉,她起伏的柔軟身軀,她放在肚子上的一雙手,這雙手看著纖細,然而捏在手中卻軟得不像話,柔若無骨,撫摸在他身上時,會讓他有一種陌生的快慰感。
被強者的目光凝視,許昭月很快便醒了過來,一醒來就見安乾道君站在床邊,一雙眼睛漆黑如墨,一瞬不瞬盯在她身上,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一般。
許昭月嚇得坐起身來,下意識往後縮了縮,問他:“大晚上的道君你站在這裡做什麼?”
他並未回答她的話,而是一撩衣角爬上了床,他這狀態實在太不正常了,許昭月本能的就想逃,然而她才轉身,腰上便橫過來一雙強有力的手臂將她箍住,安乾道君幾乎都沒費什麼力氣就製止了她,他將她按在床上,捏著她的手腕舉到頭頂,她撲騰的雙腳也很輕易就被他壓住。
“道君……道君你乾嘛?”
安乾道君伏在她身上,胸口起伏不定,口中噴出滾燙的氣息,他的唇就在她唇上方,雖未貼上,距離卻曖昧至極。
“本君想要雙修。”
他說話的語氣急促,音調也變了。
看著他的模樣,許昭月心情很複雜,此時他目光如火,他被這股火折磨著,眉心蹙緊,麵色緊繃,似乎很難受。
許昭月想到他曾經沉於欲望的模樣,此時的表情與那時有幾分相似之處。
即便是巔峰強者也會被欲望所折磨,在欲望麵前變得不再驕傲,那急切的樣子不受自控,竟顯出幾分卑微。
許昭月歎了口氣,說道:“我說過的,煉獄和我道君隻能選擇一個。”
“為何非要本君選?”他眼神漸漸焦躁起來,就像是饑渴卻得不到食物的人,“你為何就不能好好陪在本君身邊?”
“那道君為何就不能好好陪著我呢,我們一起走遍山川湖海,一起遊曆大川,一起乘船出海,一起吃遍各地的食物。”
“本君對那一切都沒有興趣,本君就隻對你有興趣。”
“我對本君鐘愛的獵殺也沒有興趣。”
“無需你有興趣,你隻需陪在本君身邊即可。”
許昭月並不想和他鬨得太難看,她理解他從小生活的環境,他對是非沒有那麼強烈的認知,她需要好好引導他。
“天戟。”許昭月放柔了聲音輕喚他的名字,“我不喜歡煉獄,我想這個世界好好的,你不要毀了它好嗎?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我們會一直一直在一起,說不準……說不準我們以後還會有自己的孩子。”
“孩子……”他喃喃自語。
“我們可以教他說話,教他成長,我們一家人好好生活。”
他卻冷冷一笑,“本君並不想要什麼孩子。”
他說完將她鬆開,直接下床轉身走了,許昭月聽到暗門開啟的聲音,猜想他應該去密室了。許昭月默默歎息,三觀這種問題果然太難改變。
安乾道君站在深坑前望著底下黝黑的一團,地下室裡架著一簇火,火上麵是一口鍋,鍋中熬煮著給邪靈的食物。偌大的地下室就隻有那一簇火光照亮,跳躍的火光落在安乾道君臉上,他的眼神明明滅滅,看不真切。
安乾道君已經忘了第一次去秘境獵殺野獸是什麼時候了,可當時那種熱血沸騰的感覺依然記憶猶新。
醜陋凶猛的怪物被他斬殺在刀下,鼻端彌漫著血腥味,怪物的頭顱被他提在手上,醜陋不堪的一顆頭,猙獰又可怕,可越是醜,越是奇形怪狀,越是猙獰,越是讓他有獵殺的興趣。
後來,他覺得人也該成是那個樣子,那些妄想食他血肉的人,他們也該是這副醜陋怪異的模樣。
所以他創造了邪靈,他無比期待未來他所創造的那個世界,他瘋狂渴望看到邪靈把那些人變成一幅幅怪異的模樣。
一想到這些想要食他血肉的人全部變成醜陋的怪物,一想到以後周圍全是他所創造的怪異醜陋的異類,一想到他可以隨時獵殺他們,他的血液就會燃燒,會沸騰,他無比期待邪靈創造的效果。
可是就在方才,就在聽到她說她會一直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這個他一直以來期待著的想法竟動搖了。
她說她會一直和他在一起,就在那一刻,他竟覺得一直和她在一起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