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怎麼做?”他問她。
許昭月聳了聳肩說道:“我說過的,煉獄到來那一天,我會自戮。”
他一步步向她走過來,眼底生寒,“本君也跟你說過,本君不會讓你自戮。”
許昭月一臉坦然麵對他的靠近,她直視著他的眼睛衝他笑笑,“道君你忘了我是丹修嗎?作為丹修,對於身體的奇經八脈比任何人都要熟悉,我要自戮,即便是道君也攔不到我的。”
他前行的腳步頓住,眼底森森寒意像是被攪動過,一瞬間變得淩亂,他就這般僵了片刻,隨即身上爆出一股火氣,他上前一步,握著她的肩膀,一字一句衝她警告道:“你要是敢,本君便……”
許昭月道:“便怎麼樣?我在這裡又沒有家人,我倒是還有幾個朋友,可那時邪靈成熟,他們都不知會變成什麼樣了,我又怎麼顧得上她們,所以道君你威脅不了我,我要自戮道君你也阻止不了。”
“你休想!”
許昭月也不說話,就這般麵色平靜對著她。
“你為何就不能好好與本君在一起?我們這些時日也過得很開心不是嗎?”
這段時間兩人頻繁雙修,他終於知道雙修的真諦,他與她極儘纏綿,時而也會表現出彆樣的溫柔來,真的就像一個合格的情人一樣,可此刻他卻滿麵怒容,連在床榻間為了雙修表現出的服帖也沒有了。
看得出來她的話,她要自戮的決心讓他很生氣。
許昭月很清楚,她無法用正確的是非觀來改變他,對於安乾道君來說,他從小生活的環境也無法教會他正確的是非觀,在他眼中,要麼他主宰彆人,要麼被彆人主宰,他不會覺得創造煉獄有什麼錯。
她唯一能用來阻止他的就是她自己,她是除了邪靈之外唯一能讓他在乎的。
許昭月道:“道君,我不喜歡煉獄,一點都不喜歡,我也不想看到好好的人被道君變成怪物,與其生活在煉獄我還不如死了。如若道君執意要創造煉獄,那麼我勢必無法再陪伴在道君左右,不過在煉獄到來之前我會珍惜這短暫的時光好好與道君在一起。”
他麵色凝重,眼底情緒洶湧,此時的他看上去危險又可怕,如果站在他眼前的不是她,敢如此威脅他,他怕是直接動手了,可偏偏就是她,讓他無能為力,連發泄自己的怒火都做不了,隻能這般緊緊盯著她。
“我不準你自戮。”許久他才說道,“我會鎖住你的穴位,我絕不會讓你自戮。”
“可就算如此,就算道君硬生生將我鎖在身邊我也不會開心的,我往後怕也不會再對道君笑了。”
“為何?你究竟為何?”他咬牙質問她。
許昭月並不想和他鬨得不可開交,她走上前握住他的手,她對他笑了笑說道:“不過現在一切都還未成定局,我還是會好好和道君在一起。”
安乾道君從未覺得有什麼事情是他不能掌控,就算有,在他不能掌控之前直接毀掉就好。可麵對她,他才發現再也無法隨心所欲,她牽動著他的情緒,而他卻無法自控。
他不懂她為何一定要這樣,他隻是想將她留在身邊而已。可她偏偏要用自戮威脅他,他不想她自戮,他想她一直在他身邊,她想要什麼他都可以給她,他的輪天,天上的星星,隻要她想他都可以給。
他正是火大,她卻突然上前握住他的手對她笑,他有片刻的失神,她笑起來的時候眼中含著水汽,眸子亮晶晶的,他莫名覺得喜歡。
可她卻偏偏說,就算他不讓她自戮她往後也不會開心,不會對他笑。
許昭月又道:“雖然我明白我對道君來說怕是還沒有重要到那個地步,可我還是希望道君能為了我放棄煉獄,我喜歡現在的這個世界,我希望大家都好好的,我也想要和道君好好在一起,往後我們一直在一起,我天天對你笑,在臉上笑出一朵花來好不好?”
她聲音軟軟的,說到笑出一朵花來時還對他捧了一下臉,此時她一臉明媚,眼底就像是撒了星星點點的光,璀璨奪目。
笑出一朵花來,那該是什麼樣子呢,他竟特彆的期待。
他很清楚,將她留在身邊就有被她改變的危險,她會毀了他的想法,可是很奇怪,曾經意識到這個問題時讓他很擔憂,甚至有過殺掉她的想法,可現在,他竟是如此明目張膽去想著,她每天都對他笑,她臉上笑出一朵花是什麼樣子。
他竟覺得這樣的生活格外的誘惑,甚至比創造出煉獄更具誘惑。
也不知道是真的怕她有一天會自戮的恐慌還是擔心再也看不到她的笑了,他心思起伏,唯一能想到的發泄方式就是抱住她,低頭吻上她的唇。
許昭月躲著他的唇衝他道:“道君,我不想在這裡。”
並不是抗拒他,而是不想在這裡,安乾道君心頭火熱,直接將她打橫抱起,他抱著她離開底下室,將她放在床榻上,深深吻住她,她不僅沒有抗拒,反而還勾著他的肩膀火熱回應他的吻。
他內心滾燙,越吻越深。
整整纏綿了一晚,可他總覺得還意猶未儘,此時他懷中抱著她柔軟的身體,她靠著他睡著了。
邪靈即將成熟,他想要的世界即將到來,他馬上就能親眼見證煉獄的模樣,這是他一直期待的不是嗎?
可為什麼內心如此不安,她真的會自戮嗎?真的不再開心嗎?真的永遠不對他笑了嗎?
他想到那次她晉升元嬰時,他探到她內丹正在碎裂,那一瞬間的感受是他從未體驗過的,有一種巨大的恐慌感,胸腔悶痛難忍。
那時他還未失去她,可若是有一天真正失去她了會怎麼樣?
她會徹底消失不見,他懷抱中再也不會有一具柔軟的身體,也不會再有人在他受傷的時候詢問他疼不疼,更不會有人對她笑。
臉上笑出一朵花究竟是什麼樣子。
他並不喜歡什麼山川湖海,也不喜歡那些人,可她說她想和他走遍很多地方,去看不同的人,他去看他們做什麼,人有什麼好看的?他們根本提不起他的興趣,可現在他竟覺得那好像也挺不錯,和她在一起,好像做一切都很不錯。
他不想讓她自戮,不想讓她消失不見,他想和她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黑暗之中他慢慢坐起身來,他靜默了良久便匆匆向密室走去。許昭月自然也察覺到他起身了,大半夜的不睡覺也不知道他要做什麼,許昭月擔心他,想了想便悄悄跟上。
然而一進地下室許昭月就呆住了,她常常聽說,一個人受到的震驚太過了,人會被驚傻,腦海會一片空白,她總覺得這種說法太過匪夷所思,直到她看到眼前這一幕。
她看到安乾道君拿過一根火把,那是架在熬煮邪靈食物下麵的火把,他的動作沒有任何停留,不加猶豫,一鼓作氣,直接將那火把丟到了深坑中,他運轉法力,火把頓時衝天而起。
一陣讓人頭皮發麻的吱吱吱慘叫響起,他卻聞所未聞,不斷運轉法力,將他苦心經營,他的理想,他的半生心血全部以烈焰結束乾淨。
許昭月望著這一幕,許久許久沒有回過神來。
安乾道君轉過身看向早已驚呆的她,他的身後是熊熊燃燒的大火,火光映照下他的麵容一片平靜,沒有悲傷,沒有難過,仿若身後被他付之一炬的並不是他一直以來的理想,仿若他隻是隨手往坑中丟了一把火,正好燒掉了坑中一些不起眼的東西。
看到她,他卻勾唇輕笑一聲,用著一種不容抗拒的語氣說道:“本君說了,不會讓你自戮。”
許昭月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的一切,望著那火光衝天的一幕和大火前的男人,簡直像夢境一般不真實。
她驟然就想到了曾經眼底生光說著要將世界變成煉獄的安乾道君,那簡直就成了他的信仰,可現在他卻如此平靜將他的信仰付之一炬。
安乾道君慢慢向她走過來,他站在她麵前,她望著男人近在咫尺的臉,似才從夢中被拉回現實。
“道君,你……”
“不會再有煉獄了。”
許昭月內心震動,無數種情緒在心頭交織,她一時無法自控,一把抱住了他。
心潮起伏,情緒複雜在心裡交錯,她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有好多話想說,一大串一大串湧到唇邊卻說不出口,她知道他這樣做一定是下了極大的決心,她曾經見過他不顧所以是什麼模樣,誰都無法阻止他的瘋狂。
許久許久之後,她才能稍稍平複情緒,衝他道:“天戟,我會讓你知道這個世界是美好的,我會讓你喜歡上這個世界的。”
“我不會喜歡上這個世界,這個世界是什麼樣子對我來說都不重要,我想要的隻有你,我喜歡的也隻有你。”
許昭月在他懷中猛點頭,“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我會一直一直喜歡你。”
安乾道君也沒想到他毀掉邪靈之後內心會如此平靜,反而還有一種在他意料之外的解脫,終於不用再糾結為難,終於不用在兩者之間徘徊不定。
現在他可以好好跟她在一起了。
他可以好好看她對他笑,他想知道她笑成一朵花是什麼樣子。
他閉上眼睛,麵上一片釋然,將她緊緊擁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