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密的雨水摻雜著沒愈合的傷口裡的血,順著那隻遍布傷痕的手掌滑下,落在桑葉形狀好看的唇上,將她蒼白的唇染上了一絲豔紅。
嘴裡嘗到了血腥味,桑葉才驟然回過神來,雙眼因為驚訝而微微睜大,意識到剛剛喝下了小怪物混著雨水的血,她耳尖一陣發燙,理智回籠。
桑葉連將視線從破舊的傘骨之上移開,左手撐著地麵,想要半坐起來。
但小怪物的傘打的不高,她突然動作,腦袋一下撞在了傘骨上,本就“重傷”的生物躲避不及,手裡撐著的傘麵被撞的往一邊歪倒。
暴雨又劈裡啪啦的打在了身上,桑葉還沒來得及從地上站起,傘又罩了上來。
她抬起頭,良好的夜視能力讓她看清了麵前的情況——
那個被她從雜役司帶回來的小奴隸,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此刻身上穿的還是先前那件讓他渾身傷痕累累的黑色鐵衣,兩條畸形的、更像龍尾的腿在地上拖行。
他右手裡固執的撐著一把破舊的傘,左手提著竹屋裡那盞琉璃燈。
看起來又乖又慘。
在琉璃燈微弱的燈光下,桑葉發現小怪物那雙狹長隱約藏在海草般長發的血紅色瞳仁就那樣緊緊盯著她,察覺到她醒了正朝他看,那雙眸子便瞬間歡快的亮了起來。
好像星星一樣。
他唇角彎起,朝桑葉露出了一個柔軟蒼白的笑容,但很快,又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難為情的低下了頭,下意識將燈和另外一隻傷痕累累的手掌往後藏了藏。
就好像是,不願意被她看到那些難看的傷疤。
桑葉隻覺得耳尖更燙了,不僅如此,她的臉頰也快速熱了起來,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讓她一刹那間沒了說話的力氣,原本緊握著幽冥劍的右手也鬆開了,露出了在先前那招式中被震裂的虎口。
桑葉剛抬袖擦了擦眼睫上的雨水,聲音有點啞,還帶著些細弱的無力感,幾乎快要被雨聲完全淹沒了,“你……”
“……你醒了?”
桑葉說完,就覺得自己簡直在說廢話。
——小怪物已經醒了,正在給她撐一把遮不住多少雨的傘。
而在小怪物身邊,則跟著一個靈力快耗儘的紙片人,紙片人手裡也拿著兩把破傘,一把給它自己遮雨,一邊打著一把傘給小怪物遮雨。
這三把傘,是她很久以前從小鎮上買的。
都破了,本就擋不住什麼雨,在這樣暴雨的天氣就更加擋不住雨了。
眼見紙片人小七臉上的字都快被淋化了,腳也泡的軟綿綿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大概就要消失了,卻還維持著那樣可笑的姿勢,桑葉隻覺得雨水迷了她的眼睛。
她根本沒想到,還會有“人”在等她。
甚至為了給她打傘,還穿回了那件會紮進傷口的黑鐵衣。
明明她並沒有按照約定,很快就帶衣服回去,對被人類傷害了很多次的小怪物來說,應該是會讓他感覺恐懼的騙子人類才對。
桑葉不知道要怎樣應對這樣的好意,她太久太久沒有體會有人幫她打傘的感覺了,以至於她都忽略了傷口上的疼痛,隻是目不轉睛的盯著寂川。
——她的眼神過於直白,毫無寂川想象中的殺意,驚訝中閃著失態的淚光,像四月玫瑰花莖上細小的刺,美好又刺眼,一下就能在指尖碾斷揉碎,脆弱到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