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風鈴花模樣的飛行法器在桑葉的控製之下縮小成了肉眼難以看見的大小,快速在雲層之中穿行。
在桑葉說出“寂川”那個名字之後,小怪物一開始隻是表現的有一些呆呆的,好像是沒能反應過來。之後才好像害羞一般紅透了雙頰,一反平時不怎麼同她眼神交流的習慣,隻是抬著雙眸,輕緩又堅定的望著她。
桑葉一時之間也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般沒有移開視線,順著他的視線,望見了那雙猩紅色瞳仁裡淺淺倒映著的自己。
外頭落下一聲清脆的鳥鳴,卻像一道驚雷,驟然驚醒了藍色風鈴花之中的人類和龍崽,桑葉如夢初醒一般猛地站起,不自在的抬手端起了桌上的糕點盒子,“……我去收拾一下。”
她轉過身,徑直朝著放雜物的房間走去,步子踩在柔軟的花瓣地麵上,心跳的速度卻一次比一次更快。
快到哪怕眼前飛過排排大雁,滿是厚重朦朧的雲層,她一想到先前小怪物的反應,耳尖還是忍不住的發燙。
但花了一小會兒平複好心情的桑葉從放雜物的房間回來之後,小怪物已經不再桌子邊上了。
桑葉順著地麵上被雙尾壓出的印子,在半闔著門的房中發現了他。
——他半蜷縮在地上,手裡拽著剛從床上扯下來的被褥,半遮在身上,隻將一小段龍尾露在外頭。
他的呼吸很緩慢,露在外麵的皮膚隱隱泛著一層淺淺的紅,狹長的雙眸低垂著,渾身上下都閃著柔軟的光點,額頭上的兩隻小龍角更是亮的驚人。
寂川本就淩亂的淺黑色衣裳被扯開,半邊遍布鱗片的麵頰愈發顯得邪魅,汗珠從他的額角滑過直挺的鼻梁,再浸潤緊抿的雙唇,一路順著性感的喉結,沒入看不見的地方。
看起來,又蒼白又漂亮。
但桑葉卻沒來得及多欣賞兩眼,她看著像掉進海水裡、渾身幾乎被汗水浸濕的寂川,第一反應是前兩日他給自己治療的後遺症出來了。
“寂川……”桑葉幾乎在發現小怪物異樣的下一秒便一個閃身來到了他身邊。
一靠近他身邊,桑葉便發現寂川周圍的溫度比她想象的還要高,如果不用靈氣維持體表的溫度,隻要一秒她便也會熱的汗如雨下。
就這樣,小怪物他還緊緊的蓋著厚厚的被褥,在這樣悶下去怕是都快起火了。
桑葉一手運轉簡單的冰係法訣,給房間降溫,另一隻手抬起想將蓋在寂川龍尾上的被褥薅下來。
但這一次,向來懂事的小怪物卻死死的拽住了那床被褥,一雙紅寶石一般的雙眸第一次不帶任何偽裝的望向桑葉。
某龍崽自認為自己那一雙宛如寒潭般的眸子裡寫滿了不願痛苦和抗拒,但在桑葉眼裡,這個眼神卻炙熱隱忍又羞怯生澀,像是一團隨時會將她吞沒的火焰,像魔一般在她耳邊低語:
可以掀開被褥,但因此而產生的一切後果,都需要她來承擔。
向來不太明白很多事情的桑葉,詭異的在讀懂寂川小心思這件事上取得了階段性的突破。
桑葉看著俊美的麵頰通紅的寂川,不知為何心跳加速雙頰發燙,她直覺掀開被褥除了會讓房間裡的空氣變得更加尷尬之外,並不會對小怪物的情況有任何的改善。
於是,在某龍崽毫不自知的、越來越放肆的目光之中,桑葉小聲的歎了口氣,緩緩鬆開了捏著被角的手,放棄了掀開被褥,開始認真的控製溫度並檢查寂川的傷勢。
察覺到桑葉的舉動之後,寂川也稍稍鬆了一口氣,但心底卻隱隱有一點兒小小的失落。龍崽並不明白,為什麼在聽到桑葉念出他的名字之後,原本已經不再疼痛的誘形期又驟然襲來。
這次與以往並不一樣,不僅僅是單純的疼痛,那些如影隨形、從四肢百骸蔓延上來的奇特感覺從軀體之中溢散而出,再催化成快速生長的鱗片,迅速刮破了他身上穿著的衣服。
如果剛剛桑葉堅持要掀開被褥,那麼她就會看見一條……裸龍。
桑葉手掌上散著冰冰涼涼的寒氣,調動全身的靈氣給小怪物降溫,自己身上隻裹了一層薄薄的靈氣罩,不過多久,便也被熱的渾身濕透。
一開始某龍崽還因為看見了桑葉異於平常的表情而感到羞於啟齒的興奮,但等到兩個時辰後,他已經疼的徹底快要失去意識了,皮膚上滲出細小的血珠,看起來比之前被桑葉撿回來的時候還要可怕。
儘管實力已經達到了大乘階段,但沒有任何龍或鮫人願意接納的寂川隻不過還是一條花了一千六百多年才破殼的可憐龍崽。
也正是從未有過任何指引的長輩的指引,以至於寂川根本不知道誘形期,其實是龍族從龍崽蛻變成為成年龍的必經過程,也不知道,因為他血脈的特殊,這一過程比尋常龍族凶險百倍。
對於生來健康的、有長輩關愛的龍崽來說,誘形期隻是龍生的一個小插曲,甚至夠不上什麼威脅,最多隻是有一些疼痛罷了。
可對於長期的營養不良、血脈的特殊,一破殼就是一條殘缺龍崽的寂川來說,誘形期確實無比痛苦的過程。
他無法像正常龍崽那樣在破殼後十年內便化成人形、他也無法像其他龍崽那樣接受龍族完整的記憶傳承、甚至連最基本的龍形都難以維持。
在桑葉把他帶回來的那個晚上,也已經是他作為一個怪物能展現出來的、儘可能好看的樣子了。
神誌漸漸模糊,意識到自己現在情況十分糟糕的寂川依舊是安安靜靜的,不曾發出一絲因為疼痛而難以忍耐的痛苦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