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靜躺在床榻上,拚命壓抑著那些像骨骼壓碎重組般的痛苦,靈體也不斷被碾碎再重新拚起來,血珠片刻便將整張床榻全都浸成了鮮紅色。
桑葉看著床榻上幾乎不成人形的寂川,第一次察覺到了巨大的恐慌,那種即將失去的窒息感猛地將她整個淹沒,連視線都漸漸模糊起來。
寂川能感知到桑葉的靈力也已經將近用完,再繼續下去她勢必要透支靈力。
可……
那個人類,依舊沒有任何猶豫,為了讓他好過那麼一些,拚儘了全力,將所有能用到的東西全都拿了出來。
真是……
為什麼要為他做到這樣的地步?如果再不放手,他真的就不會放過她了。
心口翻湧著難捱的洶湧情緒,寂川覺得麵頰上落下了什麼東西,他驚訝的微睜大了眼,模模糊糊看清了桑葉通紅的眼眶和被淚浸濕的睫毛。
一滴一滴、如雨墜下。
寂川指尖微顫,心尖發酸,緊抿住了蒼白雙唇。
為什麼要這麼害怕?他是不會死的。
一直強撐著、控製著不讓自己陷入昏迷的寂川,再看見桑葉眼淚的那一刻,徹底的放鬆了下來,陷入了沉沉的昏迷之中。
已經多久了?距離上一次徹底放任自己失去意識,已經過了多久了?
一月、一年、還是十年,他已經記不清了。
可是,如果等他……還能醒來,她沒有離開,他就再也、再也不會鬆手。
徹底陷入昏迷之前,除了偷偷在心底對心上人放狠話之外,某龍崽還做了一件事——
先前那些融入了雷劍宗、和各種欺負過桑葉的人影子裡的東西,是時候發現它們的作用了。
他寂川從來都不是什麼好脾氣的龍。
對於惹過他的生物,他向來都是睚眥必報。
先前那些欺負桑葉的東西,明顯也踩了他的底線。
隻是他怕自己做的太明顯、害怕好不容易得到的幾天平靜日子會因為他本性的暴露徹底消失。
和偽裝出來的完全不一樣的陰暗的內心,那些想將她永遠禁錮在身邊的念頭,不僅沒有因為理智的克製而減少,反而像被點燃的燎原,越燃越烈。
這樣炙熱的感情,遲早有一天,會將她完全吞噬。
但已經陷入了昏迷的龍崽並不知道,桑葉對他的在意,遠比他認為的還要多。
也許是第一次見麵時小怪物的眼神、又或者是後來他替她打的那把傘、亦或著是那些柔軟溫暖的笑容。
儘管桑葉知道寂川並不是什麼尋常的生物,也絕不是普通的怪物,甚至她已經隱隱約約的察覺到了他的偽裝和不對勁,也從未曾放在心上。
其實桑葉明白,修士最應該做到的是獨立和堅強,更何況她想要修煉的還是無情道。但對其他人她做的都很好,隻唯獨對寂川,似乎模糊了界限。
——在寂川昏迷後的三個時辰後,桑葉身上儲備的丹藥全部消耗完畢。
寂川昏迷後的八個時辰後,桑葉已經透支達到了極限。
她腰間的幽冥劍發出了陣陣嘶鳴,放在儲物袋之中的旅行靈書也不斷的警告著自己的主人:再繼續下去勢必會有損根基。
甚至連小一到小十也全都自動化成了紙片人,守護在桑葉身後。
隻是桑葉已經聽不見它們的呼喚了。
早在兩個時辰之前,她就已經無法思考了。
一個人類想要拯救一條重傷的龍,一個金丹期的修士想要治好一個實力比她強大數百上千倍的強者,無異於以石填海,遠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