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知是知道這套鳳血玉首飾的。
這世上鳳血玉本就不多,更遑論說做成這樣一套首飾的,即便她以前見慣了好東西,可像這樣成套的鳳血玉首飾卻也不曾擁有過。
不過這套首飾的寶貴之處除了材料稀罕之外,其中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原因,這是慈康太後所贈。
也就是她的皇奶奶。
當年陸老夫人及笈之際,她的皇奶奶便贈了這套首飾給她,可謂是給了白家一個天大的臉麵,後來陸老夫人又把它當做陪嫁,幾十年間一直好生保存在她那個首飾盒裡,一直未曾取出來過。
今日陸老夫人竟然會把這套首飾送給她,蕭知的確是有些意外的。
身後的倒抽氣聲尚且未絕。
不等她道謝接過,就聽到一個女人開了口,“母親,你這禮是不是太厚重了些,這可是當年慈康太後所贈,五弟妹年紀小,隻怕是承擔不起這份厚愛呢。”
這話裡的捏酸氣。
蕭知即便不回頭也能聽出是四房的李氏,也就是她當初的嬸娘。
李氏出身小門小戶,最愛吃酸捏醋,平日裡也慣會折騰事,以往蕭知和她相處的時候就不耐煩她這個性子。
她也沒說話,伸出去的手倒是收了回來,規規矩矩得擺放在腿上,直到身後又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蕭知的指尖才輕輕顫動了下,聲音的來源處是她的右後方,這道聲音不同於李氏的捏酸,說起話來倒也溫和。
可話中的意思卻是一樣的。
“是啊,母親,四弟妹說得對,您這禮實在太厚重了些,五弟妹年幼,沒得折煞了她的福分。”
這是——
她的婆母王氏。
蕭知雙睫微垂,恰好可以擋住眼中的思緒,唯有交疊在一道的雙手輕輕攥著。
陸老夫人聽著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已經有些不耐煩得攏起了眉,此時不等她們再言就開了口,“好了,當年慈康太後贈予我的時候,我也不過十五的年紀,老五家的怎麼就壓不住了?”
她本就是個雷厲風行的。
此話一出,縱然李氏和王氏再不甘也隻能認了。
陸老夫人便又看向蕭知,瞧她半低著頭,一直規規矩矩得,神色大方也不怯懦,心裡對她的滿意也就又多了些。
身世是差了點,可人是個懂規矩識大體的,雖然前段日子因為指婚的事鬨過幾日彆扭,可如今嫁了人也把老五照顧得好好的。
更主要的是,老五竟然為了她肯踏進她的門了。
這可是她以往從未想過的。
這份禮雖然重了點,卻也值得,隻要她能好好照顧老五,能讓她跟老五的關係變得和緩,即便她日後想要彆的,她也可以給。
想到這。
陸老夫人臉上的笑意越深。
她親自彎腰把人扶了起來,然後把那隻盒子穩穩當當得放到了蕭知的手上,語氣是少有的溫和,“這是我給你的見麵禮,你且好生受著。”說完,又跟著一句,“不必在乎彆人是怎麼說得,你既然嫁給了老五,也就是咱們陸家的五夫人。”
“沒什麼受不起的。”
蕭知聽得這話,心裡倒是鬆了口氣。
她這樣也算是被人認可了,至少以後這陸家上下都得認她這個五夫人。
不過她心裡也明白。
陸老夫人能待她如此寬厚是因為陸重淵的緣故,倘若不是陸重淵今天領著她過來,她是不會有這般待遇的,接過盒子又朝人福身謝了一禮,餘光看向陸重淵那處的時候,心裡倒是又添了一份謝。
這個男人雖然戾氣重,脾氣壞,動不動還對她黑臉。
可她隻要還留在陸家一日,就算是為了自己也會好好照顧他。
陸重淵看到了蕭知的目光卻沒有說話。
他坐在輪椅上,半低著頭,隨意把玩著手上的扳指,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眾人都習慣了他這幅樣子,也無人說道什麼。
陸老夫人笑著同蕭知繼續說,“今日你既然過來也正好認人家裡的人,老二和老四去上朝了,至於幾個小輩不是去上學就是出門公乾了,如今在得也就你的二嫂和四嫂。”
邊說邊指著一處。
“這是你二嫂,如今管著家中事務,你平日若有什麼需要的,便去尋她。”
蕭知把手裡的盒子遞給身後的丫鬟,然後朝王氏那處福身行了一禮,喊人,“二嫂。”低頭行禮的時候,她的餘光瞥見了王氏穿得衣裳,一身大紅色繡錦繡牡丹的如意錦,唇角往下壓,袖下的手也跟著輕輕攥了起來。
她死了才半年。
這個以往對她“寵愛有加”,仿佛待親女一樣的婆母就已經不願掩飾了嗎?
蕭知垂下的爽眼中閃過幾許譏嘲的神色。
王氏看著眼前的蕭知,輕輕皺了皺眉,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這個女人就覺得心裡不大舒服,說不出原因,就是一種感覺。
可此時倒也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既然見了麵,該送得禮總得送的。
倘若先前陸老夫人隻是隨意送個鐲子、珠釵,她自然也不必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