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又究竟是因為什麼?她心裡想著這些,臉上倒是一絲一毫的異樣都沒有,隻是神色沉沉得看著桂嬤嬤。
那桂嬤嬤哪裡會不明白她這話何意?
她平日身為正院的嬤嬤也是被人捧著的,可麵對這個奶大了五爺的人還是不敢太過囂張,倒是想把正院裡的事同人說,可來前老夫人千叮嚀萬囑咐,不能讓五爺知道,免得五爺氣壞了身子。
所以縱然再氣,她也隻好忍了這口氣腆著臉回道:“老姐姐說的是,是我說錯了。”說完,她又看向蕭知,這次倒是換了個恭敬的語氣,“五夫人,您請移步吧?這年裡年節的,老夫人事務繁忙,您可彆讓她久等了。”
蕭知聽著這話也沒說什麼。
她甚至連看都沒看桂嬤嬤一眼,隻是轉頭朝趙嬤嬤看去,她這陣子和趙嬤嬤相處的久了倒是也處出一些情分,倒是想同人說些什麼,可臨來張口也不過一句,“嬤嬤好好照顧五爺,我......去去去便回。”
說完。
她也沒再看趙嬤嬤,提了步子往外走去。
兩人往外走的時候,桂嬤嬤就站在蕭知的邊上。
她和林嬤嬤是交好多年的老姐妹,想到前段日子林嬤嬤因為這個女人的緣故受了那樣大的罪,她就想好好教訓這個小蹄子,什麼五夫人?一個臨時拉過來替補的衝喜新娘,沒家世沒背景,就算真被人玩死了也沒有人會說一句話。
更何況。
現在還鬨出了這樣的事。
桂嬤嬤想到之前正院裡的事,那張老臉上就露出了詭異的笑容,老夫人向來最疼五爺,如今知曉這個小蹄子竟然私下和二少爺勾結,不把她的皮撕一塊下來都是好的!
看她以後還怎麼囂張!
蕭知不是沒有注意到桂嬤嬤的眼神,也不是沒有注意到她臉上的詭異笑容,可她此時哪有這個功夫去管這些?她已經猜到陸老夫人請她過去是因為什麼了。
可心裡卻有疑惑。
陸崇越肯定是不會把以前和原身相處的事說出來的,畢竟說出來,她討不到好,他也一樣得挨罰,除非……他把自己摘了個兩清。
想到這。
蕭知的目光又變得晦暗了許多。
正院就在不遠處了,她神色複雜得看了一眼,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往前走。
***
而此時的五房。
趙嬤嬤看著兩人離開卻沒有轉身就走,雖然不知道老夫人請夫人過去是因為什麼,可以她多年的經曆也能看出來今日正院肯定是出了什麼事,這事保不準還牽扯到了夫人……
若是以前,這樣的事,她肯定是不會管的,她不是一個愛多管閒事的人。
可如今看見五爺和夫人相處的這麼融洽,雖然這陣子因為之前那樁事,兩人還鬨著彆扭,可這兩人的心是一起的。
活了大半輩子,她都沒見五爺同誰這麼親過,要是夫人真的出了什麼事,五爺回頭肯定會追悔莫及。
想到這。
她咬了咬牙,轉身朝書房跑去。
陸重淵還坐在輪椅上,慶俞剛才讓人上了早膳,這會他就坐在桌前吃著,眼見氣喘籲籲出現在門前的趙嬤嬤也隻是淡淡瞥了一眼,然後繼續低下頭,語氣平平得開了口,“什麼事?”
“五爺。”
趙嬤嬤稍稍緩和了下語氣,同人說道:“我懷疑正院出了什麼事,夫人這會過去,恐怕……”
陸重淵耳聽著這話,握著筷子的手一頓,他也沒看人,揀了一個包子就繼續語氣平平得說道:“她出不出事和我有什麼關係?”
聞言。
趙嬤嬤一愣,喉間還未吐出的話也變得難以出口。
她沒想到五爺會有這樣的反應。
她以為五爺這段日子遠著夫人隻是心裡鬨著彆扭,不知道該怎麼相處,等這股子彆扭勁頭過了,兩個人還是會像以前一樣,可現在看來……難不成是她猜錯了?或許五爺根本就沒有把夫人放在心上?
張口還想再說什麼。
但想到五爺的性子,她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低下頭,輕輕說了一句,“老奴知道了。”
“下去吧。”
“……是。”
趙嬤嬤又看了一眼陸重淵,見他隻是低著頭吃著早膳,無動於衷得和以前一模一樣,她心下歎了口氣,卻也沒再多言,輕輕應了一聲便往外退去。
等到門重新被合上。
陸重淵繼續低著頭吃著早飯。
屋子裡靜悄悄的一點聲響都沒有,在蕭知還沒有出現的時候,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看書,一個人睡覺,一個人待在屋子裡……可自從她出現後,身邊就跟多了個嘰嘰喳喳的黃鶯似得。
即便這陣子,他躲著她避著她,可她還是每日都會過來煩他。
有時候站在書房外頭說說話,有時候就是自己做了什麼吃的送過來,即便不能進來也沒事,她始終會站在這扇門外,揚著笑看著他。
好像隻要知道她還在這個院子,那麼即使看不見,他也能夠感受到這個院子是有生氣的。
可如今——
這座院子好像重新變得死寂了起來,沒有一點鮮活氣,死氣沉沉的,就好像回到了從前。
滿桌子的美味珍饈,可陸重淵卻覺得味同嚼蠟,一點都吃不下去了。
他突然想到剛才蕭知離開前的樣子,她蹲在他的身前,仰著頭和他說道關切的話,她要走的時候站在門前同他說“謝謝”和“抱歉”,以及她最後站在書房門口,轉身朝他看來,嘴裡輕輕說著“如果……”
如果之後的話,她沒有說。
可那雙杏兒眼中傳遞出來的神情,他卻看的懂。
她肯定知道正院發生了什麼,甚至知道這是一件對她尤為不利的事,她應該想讓他幫她的,可最終卻還是選擇了離開。
大概是知道縱然開口,他都不會幫她。
握著筷子的手越來越用力,情緒也變得有些波動起來。
陸重淵低頭看了一眼膝蓋上的毯子,這是蕭知給他蓋上的,其實就算沒有今天那一番話,他也知道她的膽子很大,那個女人總能枉顧他的想法做些什麼,就比如這塊毯子……他每回都覺得不耐煩想扔掉,可她總能穩穩當當得給他蓋好。
然後同他說:“天冷,您彆凍著了。”
抿了抿唇。
陸重淵下頜微收,目光朝四周看了過去,雖然她才來過書房幾次,可這裡卻好像有很多關於她的身影。
她平日喜歡寫字,喜歡坐在窗下看書,喜歡站在窗前蒔花弄草。
東邊窗下放著的那盆蘭花出自她的手筆,現在正伸展著細條,姿態慵懶的曝露在陽光底下。
桌子上擺著得那張宣紙上還剩半張沒寫,他搬到書房的時候,其實是想把那張字扔掉的,最終卻還是留了下來。
放在床邊的那本書其實也是她之前看的,精怪誌談,都是些胡言亂語騙人玩的,也就她才會喜歡看。
還有很多很多的東西,很多很多的痕跡……
陸重淵突然覺得有些心煩意亂,他這一生肆意妄為慣了,從來都是想到什麼就做什麼,可每每碰到她的事,他就變得不像自己。
多年不曾踏入正院,為了她,去了。
不喜歡有人離自己這麼近,因為她,縱了。
那次看到白盈盈拿著手爐砸她,他著著急急運用內力過去,看到她安然無事才放心。
即使到現在,還不確定該怎麼處置她,卻還是每日好吃好喝供著她,生怕底下的人欺負她,還特地發了話。
越想。
心裡這股子情緒就就越像扯不開的千千結,終於,他把手裡的筷子重重擲在桌上,等到發出清脆的響聲才衝身後的慶俞說道:“去查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