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一頓趕出陸家?
然後呢?
沒有絲毫庇佑和背景的她,要麼走投無路了結自己,要麼淪為其他人身下的玩物。
任何一個結果都不是她能接受的!
她沒有菩薩心腸,做不到這樣簡簡單單的原諒一個差點害死她的人,所以不管眼前這個男人哭得多麼淒慘,她都無動於衷,甚至......她連望向陸崇越的眼神都變得冰冷了起來。
陸崇越迎向蕭知那雙冷冰冰的眼睛時,身子便是一顫。
他還想再說些什麼,可端坐在輪椅上的陸重淵卻好似已經失去了耐心,他背靠著輪椅,帶著俯視的目光落在陸崇越的身上,那雙銳利的劍眉已經幾不可聞得皺了起來,“行了。”
就這麼一句。
卻讓還想開口祈饒的陸崇越閉了嘴。
陸崇越仰著頭看著陸重淵,撐在地上的手不自覺得收緊,他不敢說話,隻能這麼看著陸重淵。
而陸重淵——
他半偏著頭,支著下巴,微微垂下那雙深邃的鳳目望著陸崇越,似是在審視又像是在沉吟,直把人看得臉色越來越蒼白,他才扯唇一笑,“你說,我應該怎麼對付你呢?”說完,他似是在同人商量似得,“殺了你如何?”
這話聽起來像是在說笑。
可屋子裡的人卻沒法把它當做一句玩笑話來看,隻因說這話的人是陸重淵。
陸重淵從來不開玩笑,他說殺人就是真的殺人。
屋子裡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陸崇越在一瞬地驚愕之下立馬白了臉色,他怔怔地看著陸重淵,還想再說卻看到他手裡已不知何時握了一把匕首。
“啊。”
陸崇越尖叫一聲,然後拚命往後退,嘴裡還在不住嘟囔著,“你,你不能殺我,我是你的侄子!”
侄子?
陸重淵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似得,這滿府眾人有誰把他視作親人?他所謂的這些家人從來都沒有把他當做家人過。
既如此,他又哪來的親人?
親人......
於他而言是最大的嘲諷。
“把人帶過來。”陸重淵朝慶俞吩咐道。
慶俞雖然吃住都在陸家,卻不屬於陸家,他隻是陸重淵的護衛,自然也隻聽從他的吩咐......此時聽到陸重淵吩咐,他想也沒想,輕輕應了一聲,然後朝陸崇越走去。
他是陸重淵身邊最得力的護手,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陸崇越又哪裡是他的對手?輕輕鬆鬆把人提到了陸重淵的跟前,甚至還伸出一隻手把人按住,不許人掙紮。
麵對陸重淵,陸崇越有害怕有惶恐,可一個護衛都敢如此對他,陸崇越卻氣得不行,他想掙紮又掙紮不過,隻能轉過臉罵道:“你個混賬東西,我是侯府的二少爺,你算什麼東西?還不快放了我!”
可不管他怎麼說,慶俞都沒有反應。
不過他這一番話也總算是驚醒了李氏,她昏昏沉沉醒過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麵。
自己的寶貝兒子被人押在地上動彈不得,而那個煞神就拿著一把刀把玩著,目光不住審視著陸崇越的身體,像是在思考怎麼殺人才更好。她尖叫一聲立馬撲了過來,可迎向陸重淵瞥過來的目光,又是一頓。
沒有人不怕陸重淵。
縱然她的寶貝兒子此時性命危在旦夕,縱然她再焦急,可在陸重淵這樣的注視下,她卻還是不敢過去。
隻能壓著心裡的驚懼,腆著臉衝人說道:“五弟,崇越再有過錯也是你的侄子,你,你大人有大量,就放了他這一回吧。”
說完。
眼見陸重淵還是冷冰冰的那副模樣。
李氏生氣之餘卻不敢再說,咬了咬牙,她朝陸老夫人撲了過去,“母親,我就這麼一個孩子,您不能就這樣坐視不管!”說完,她看著陸老夫人又咬著牙補了一句,“這事要是傳出去,彆人會怎麼看咱們陸家?叔叔殺侄子,咱們陸家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陸老夫人耳聽著這話,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
她其實並不想管這樁事,一來,她也害怕自己這個兒子,二來......陸崇越是那個賤人的孫子,他死不死關她什麼事?可問題是,陸崇越不是隨隨便便的一個奴才,他是他們陸家的二少爺。
倘若他真的死了,這事絕對不可能瞞下。
要是傳得出去,彆說老五的名聲保不住,就連他們陸家的清名也難保。
同樣有這個顧慮的還有王氏。
她倒是不在乎四房和陸重淵的名聲,可她的夫君是侯爺,她的兒子是下一任的長興侯,要是這樣事情傳出去,陛下會怎麼看他們陸家?外頭的人又該怎麼看?她不可能讓這些人壞了她兒子的前程!
想到這——
王氏一時也顧不得旁的,一同勸說起來:“母親,四弟妹說的是,這事要傳出去,五弟和侯府的清名都保不住。”
耳聽著這一番話。
陸老夫人的臉上也出現了鬆動,她抿了抿唇沒說話,轉頭朝陸重淵看去,看著他坐在輪椅上一臉慵懶的模樣,偏偏手裡握著的那把刀卻不住在陸崇越的身上比劃著,掐著佛珠的手一緊,她心中有過退縮,有過害怕。
可想到陸崇越死後的結果。
她咬了咬牙,還是柔聲和人說道:“老五,崇越這孩子教訓也教訓過了,我想他以後也不會再犯這樣的事了,你,你要不還是饒了他這一回吧。”
說完。
眼見人一絲反應都沒有。
她掐了掐佛珠,又補了一句,“你要是不樂意見到他,趕明兒我就讓人把他送去莊子裡靜養,你看如何?”
李氏一聽這話就不滿意了,尖聲道:“母親!崇越怎麼能去莊子?他......”
話還沒說完。
陸老夫人就冷冷瞥了過來。
李氏看著這樣的眼神,心下一凜,後頭的話也不敢再往下說,算了,先把崇越的命保住才是大事,至於莊子......隻要先保住命,以後總能回來的!那個殘廢的身體不是熬不住多久嗎?
她消停下來。
陸老夫人便繼續朝陸重淵看去,可陸重淵那邊卻還是沒有絲毫反應。
他仍舊神情慵懶的坐在輪椅上,像是終於挑選到了一個好下手的地方,他握著手中的匕首朝陸崇越探去,尖銳的匕首刺在了陸崇越的脖子處,僅僅一下,就讓那處的血不住開始往外頭冒。
“不,不要......”
還被慶俞困著的陸崇越想掙紮,卻根本沒法掙紮,他隻能眼睜睜得看著陸重淵握著匕首在他的脖子上作亂著。
他根本感覺不到疼痛,可脖子上的血卻在不住往外冒......
李氏看著這幅畫麵,慘白著臉尖叫著,就連王氏和陸老夫人也看得皺起了眉。陸老夫人對自己這個兒子也是無能為力,她的心中甚至生出了一種深深地無力感,她這個兒子自從那一年後就再也沒有理會過她。
他們雖然是母子。
但隻怕連他身邊的那個趙嬤嬤都要比她更有幾分說話的權力。
心裡有過苦澀也想過退縮,可她不能放任老五殺了陸崇越。
想了想。
她隻能把臉轉向蕭知。
看著那個站在輪椅邊上的女人,沉聲道:“老五家的,你快勸勸老五,這事要是傳出去,以後老五還怎麼見人?”
要不是這個女人,老五怎麼可能會下這樣重的手?
蕭知其實早在陸重淵動手的時候就已經呆住了,她以為陸重淵隻是開開玩笑,沒想到他是真的起了殺機。想想也是,這個男人從來不開玩笑,陸崇越死不死,其實她根本不在乎。
甚至有很大的程度下,她希望陸崇越死,這個惡心的男人本來就不該存活在這個世上。
可問題是。
現在動手的人是陸重淵。
如果不是因為她的緣故,陸重淵根本不會動手,他的性子是不好,但也從來沒有在陸家胡作非為過,頂多是不屑理會這些人罷了。如果今天真的殺了陸崇越,外頭那些言官的口水肯定會噴死陸重淵的,還有那些人的眼光......
陸重淵或許已經不在乎外頭那些人的做法和言論了。
可她卻不能讓他因為她承受這些。
沒有理會陸老夫人的話,也沒有理會李氏在身後尖叫,她走上前,伸出手,義無反顧得按在了陸重淵那隻冰寒到沒有絲毫溫度的手背上。
“五爺。”
蕭知輕輕喊了人一聲,看著陸重淵轉頭看過來,看著那雙點漆如墨的鳳目,溫聲同人說道:“夠了。”
他為她做得已經足夠多了。
目光朝眼前的陸崇越看去,這個男人竟然不知何時已經尿了褲子,他本來穿得就是一身淺色的衣裳,此時衣服臟汙不堪,就連地上也攤了一灘黃色的痕跡,蕭知皺了皺眉,眼中的厭惡更甚。
這樣的男人,不配陸重淵耗費自己的名聲動手。
何況就算陸崇越今天不死,可今日這樣一份屈辱也足夠他品嘗一輩子,他永遠都會記得這樣屈辱的一天。
心裡那口氣好像消散開來,她迎向陸重淵的目光,那雙杏兒眼好像又恢複成以前那副樣子,帶著朝日和春風似得暖意,望著他,輕聲說道:“您為我做的已經夠了,這樣的人,沒必要臟了您的手。”
他不是他們口中那樣殘暴不堪的主。
他的手握過銀槍,拉過戰馬,殺過敵虜,護過大燕山河。
他是一個好人。
不應該被人這樣汙了名聲。
不知道是因為蕭知的聲音太過柔和,還是她眼中的神采太過耀眼,陸重淵竟然失神了一瞬,想到她剛才說“您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那顆心竟然抑製不住的快速跳動起來。
有些不自在的收回視線。
倒是也沒再理會陸崇越,把手裡的匕首隨意收了起來,然後看向慶俞,淡淡道:“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