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
就算她死了,也跟她沒有什麼關係。
反正。
不是她動的手。
崔妤越想,心思就變得越發平靜,她把手中的荷包放進繡簍裡,然後看著手腕上的那兩隻金鐲子,撫摸了好一會,才沉聲說道:“順心,你去替我做一件事。”
***
四房。
陸崇越的居所。
大夫剛走,屋子裡能砸的東西都被他砸乾淨了。
李氏坐在一旁拿著帕子抹著眼淚,眼見屋子裡一片殘籍也不敢說話,隻是一個勁地哭著,眼見陸崇越的氣消了許多,便小心翼翼地湊過去一些,也不敢靠得太近,就在一個合適的距離,小聲勸道:
“崇越,你,你,你彆擔心,我們總有法子的,總有法子能給你治好的。”
“法子,法子?都找過多少大夫了!”
陸崇越現在早已沒有以前那副溫潤謙遜的樣子了,他整個人就跟一頭暴躁的野獸一樣,全身上下都縈繞著一層烏泱泱的瘴氣,脾氣也十分火爆,“都是你們,要不是你們得罪了那個老太婆,那個老太婆又怎麼可能想也不想就把我扔到那個鬼地方。”
“還有!”
“還有五房那兩個賤人!是他們,都是他們把我害成這樣的!”
其實當初那頓鞭子隻不過傷身,但陸重淵那種戲謔的手段,以及最後離開時的譏嘲一笑,卻讓他留下了終身難忘的陰影,在北郊的那段日子,他隻要閉起眼睛,就能想到那副畫麵。
起初的時候,他還沒有察覺。
可到後麵......
他發現自己的身體壞了,他再也沒有辦法立起來了,是陸重淵,是陸重淵,還有蕭知,是他們把他害成這樣的!
越想。
他的臉色就越沉,望著李氏的目光陰沉沉的,就仿佛已經腐朽了的惡鬼似的,“你要是真想幫我,就幫我殺了他們,以泄我心頭之憤!”
“你!”
李氏一聽這話,也顧不得畏懼,忙捂住陸崇越的嘴巴,然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四周,壓低聲音罵道:“你不要命了?你不知道陸重淵是什麼人,要他知道,有你好果子吃!”
雖然她時不時在私底下也會咒罵一聲陸重淵和蕭知,恨不得他們去死,但她可不敢真的去折騰這兩人。
“你以後彆再說這樣的話了,聽到沒?!”
眼見陸崇越還是抿唇不語,李氏又用力拉了拉他的袖子,斥道:“你要是惹了他們,連我也護不住你!”
陸崇越冷冷看了她一眼,也懶得再同她說什麼。
把人打發走後,他就獨自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屋子裡的殘籍還沒有人收拾,他懶得動,也不想喊人進來。
大夫說他可能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做個健全的男人了。
他還那麼年輕,還沒有娶妻,甚至都沒有體會過幾次魚水之樂......如果那些人知道,會怎麼看他?他們會怎麼笑話他?
他們肯定會偷偷的,不,他錯過了今年的科舉,以前和他一道玩的那些人都有了功名,他本來就已經被人看不起了,若是讓他們知道他還得了這種病,肯定會光明正大的譏諷他!
陸崇越向來最重臉麵,怎麼能夠忍受這樣的事情發生?!
“陸重淵,蕭知......”
陰沉沉的黑夜裡,他緊握著手,咬牙切齒的罵道。
然後。
他又想起今日聽到的那番話,那個丫頭是怎麼說得?她說,“咱們二少爺也真夠可憐的,年紀輕輕就變成了這樣,這都怪五爺和五夫人,二少爺還這麼年輕,以後可怎麼辦呀?”
是啊。
都怪他們。
隻有他們兩個人真的死了,他這口氣才能平。
其實,陸重淵如今不過是一個廢人,身邊也隻有一個慶俞,想要對付他,能有多難?
陸崇越越想越激動,他甚至好像看到了兩個人死去的景象,原本黑沉沉的一雙眼此時就像是迸發出了什麼光亮似的,胸腔也因為激動而不住起伏著。
隻要他們死了......
隻有他們死了......
他才能夠得到解脫。
***
幾日後。
蕭知已經睡下了,陸重淵剛洗漱完,打算熄燈,一道躺下,外頭就傳來慶俞的一道壓低的聲音,“五爺,屬下有事要稟報。”
慶俞向來很有規矩。
如果不是有事,不可能這個時候過來。
陸重淵沉吟一番,替蕭知蓋好被子又落下帷帳,才道:“進來。”
慶俞進來的時候也不敢抬頭,拱手一禮後,便壓著嗓音說道:“五爺,屬下得到一個消息,四房那位少爺近來找了不少人,打算買凶殺您.....和夫人。”
“四房那位?”
陸重淵皺了皺眉,“陸崇越?”
“是。”
慶俞應道:“屬下私下查過,他近來時常找大夫進門,似有隱疾,恐怕他是嫉恨當初您和夫人做的事,才想出這樣的法子。”說完,他又一頓,低聲問道:“五爺,您打算如何?”
“這樣小的事,你還來問我?”陸重淵聚攏的眉跟個小山似的,“他既然找死,你送他去死就是了。”
這番話,卻是一點都不顧念那點血脈關係。
慶俞原本是想著五爺可能會顧忌是一家人,手下留情,這才想著過來問一問五爺,但既然五爺這麼說了,他自然也就知道該怎麼處置了,朝人拱手一禮,“屬下知道了,這就去安排。”
話落。
他打算退下。
可還不曾離開,就突然被人喊住了,“等下。”
陸重淵手搭在扶手上,他沒有看慶俞,卻是望著青色帷帳裡酣睡著的身影,不知道沉吟了多久,他才開口,“這事,你先不必去做,我自有安排。”
慶俞一怔,不明白為什麼才一刹那的時間,五爺就改變了想法。
但他向來服從慣了。
雖有疑惑,也未多言,隻應一聲“是”。
等他走後。
陸重淵才從輪椅上站起身,雖然腿腳還有些不便,走起路來也很緩慢,但卻是真的一步一個腳印,他一步步走到床邊,然後掀開帷帳,居高臨下地看著蕭知。
良久。
他俯身,手輕柔地撫過她的臉,然後彎腰在她額頭親了一口。
或許。
他要的契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