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前也跟著父王和哥哥學過一段時間的武藝,自然知道那股勁風是什麼,整個身子都跟僵直了似的,握著馬鞭的手也懸在半空。
難道,她就這樣死了嗎?
還沒有看到哥哥回來,還沒有看到父王母妃洗清冤屈,還沒有看到......陸重淵的腿好起來。
“嘶——”
身後傳來一道悶哼聲。
蕭知一愣,她轉頭朝身後看去,便看到陸重淵手握箭羽,他那隻修長又指骨分明的手此時全是鮮血......他竟然用手,生生截下了那支朝她襲來的箭羽。
“陸重淵!”她喊出聲,眼眶都紅了。
“乖,彆回頭,好好趕車。”陸重淵忍著疼痛,勉強朝她露出一笑,眼見她抹乾眼角的淚,轉過頭,本來臉上還留有的笑意,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他雖然想利用這個局,想讓她留下來,卻從始至終都沒有想過讓她受傷。
這些人竟然敢在他的眼皮底下,對她動手,還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啊。他靠坐在馬車上,轉個頭,幽深空洞的丹鳳目死死盯著身後緊跟著的幾個黑衣人。
“老大......”
其中一個黑衣人在注視到陸重淵的視線後,竟是忍不住狠狠打了個冷顫,他手拉著韁繩,顫著聲音和身邊的男人說道:“我,我怎麼感覺我們這樁差事,不該,不該接啊。”
“這個男人,看起來好可怕。”
那個被稱呼為“老大”的黑衣頭子,臉色也有些不大好看,卻還是咬牙說道:“你怕什麼,那個男人早就是個廢人了,兩個弱質女流,一個廢人,有什麼可怕的。”
“再說——”
他咬著牙,恨聲道:“我們折損了這麼多兄弟,要是不能殺了他們,那一半的酬勞可就拿不到了!”廢了這麼多功夫和人手,要是還拿不到錢,那他們才是虧大了!
餘光看到周遭的路況。
旁邊就是一個山坡,這個山坡約有千丈,隻要讓他們摔下去,不死也得殘,到那個時候,他們再趕過去。
想到這,黑衣頭子也不再說話,直接搭起弓箭,朝馬的身上射去,可馬車搖晃,他一個人,一支箭,根本射不中,沉下臉,囑咐身邊的幾個人:“撘弓箭,射馬腿。”
“是!”
馬兒被弓箭射中,直接吃痛揚起了馬蹄。
它不再跟之前似的,瘋狂往前跑,而是停在原地,揚起馬頭,痛苦嘶叫著。
蕭知坐在外頭,就算死拉著韁繩,身體也被左右搖晃不止,就在這個時候,馬兒被身後的人射中頭,吃痛,直接半邊身子往旁邊靠,而她整個人也被順勢摔下了馬車。
“小心!”
陸重淵看著這幅畫麵,也顧不得彆的,直接從馬車裡飛身出來,然後拉住蕭知的身子,把她整個人都拉進自己的懷裡,兩個人一同摔下山坡。
山坡傾斜,沒有其他遮擋的東西。
兩個人甚至連個緩衝都沒有,就這樣直接往山坡下滾去。
蕭知整個人都被陸重淵緊緊地護在懷裡,大概是怕她磕到腦袋,陸重淵還特意伸出一隻手搭在她的腦後,然後把她整張臉都埋在自己的懷裡。
就在這樣的天旋地轉之間,蕭知終於回過神了。
她原本以為剛才被馬兒摔下來必死無疑,卻沒有想到陸重淵竟然會跟著她一起摔下來,還把她埋在懷裡。
眼眶紅得厲害。
她雙手緊緊抱著陸重淵的腰,聽到頭頂發出的細碎悶哼聲,啞著嗓音哭道:“你跟我下來做什麼,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你知不知道這個山坡有多高?你知不知道你下來......意味著什麼?”
可就算待在上麵又能怎麼辦?
那群黑衣人這麼多,慶俞又沒跟上來,陸重淵還是會死。
都怪她。
要不是她非要拉著陸重淵出來,他們又怎麼可能會碰到這樣的事情?
蕭知的每一句話都帶著哽咽。
她已經很久沒哭過了,可這一回,卻哭得停不下來,從他的懷中仰起頭,她能夠看到陸重淵整張臉都變得蒼白了,山坡上雖然沒有什麼遮擋物,但細碎的石頭還是不少的。
陸重淵要護著她,自己卻免不得受這些石子的苦。
“彆哭。”
他垂下眼睫,低頭同她說話的時候,還朝她露出了一抹安撫的笑。
可蕭知怎麼可能不哭?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眼睫上都掛上了水珠,她連陸重淵的臉都看不真切了,卻還是能察覺到他為了避免她擔心,死咬著唇,抑製著那些悶哼聲。
不知道過去多久。
蕭知發覺緩衝的力道開始變大了。
她餘光瞥向底下,還不等她看清楚,陸重淵卻變了臉色,他伸手,直接把她往旁邊一推,然後自己整個人砸在了那塊大石頭上。
這一次的悶哼聲,陸重淵就算想藏也藏不住。
他的頭,還有兩條腿都因為慣性的緣故,砸在了那塊大石頭上,喉間發出痛苦的悶哼,他也跟著暈了過去。
蕭知剛才被人一推,倒是沒什麼事。
她隻是打了幾個滾然後就到了山坡底下,手撐在地上,踉蹌走了幾步,然後看著躺在地上的男人喊道:“陸重淵。”
無人回應。
隻能看到他的額頭開始緩緩往外冒出鮮血。
蕭知變了臉,她快步往陸重淵那邊跑去,因為速度太快的緣故,甚至還被絆了一下,她的雙手撐在地上,草地上那些細小的石子擦破了手掌,有血絲冒出來,很疼,但她這會也顧不得這些了。
她想爬起來。
但整個人都跟脫力了似的,怎麼爬也爬不起來。
咬著牙。
站不起來,她就爬過去。
她就這麼朝陸重淵爬過去,等爬到陸重淵的身邊的時候,她早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慘白著一張臉,看著雙目緊閉的陸重淵,想伸手去碰一碰他,卻連這個勇氣都沒有。
她的心跳得很快,眼前也跟著閃過當初永安王府那七十六口人死的畫麵。
想到她的父王母妃也是這樣流著鮮血,昏迷不醒。
“陸重淵.......”她顫著聲音喊道。
然後。
她伸出手,像是用儘全部的勇氣,放在他的身上,輕輕推了一下,“陸重淵。”
她又啞著聲音,喊了一遍。
還是沒有人回應。
就在她整個人被恐懼籠罩的時候,那個一直昏迷不醒的男人仿佛感知到了什麼似的,他睜開被血汙沾染了的雙眼,望著她,伸出手,覆在她的臉上。
似安慰。
似安撫。
他看著她,勉強露出一個笑,輕聲朝她說道:“彆怕,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