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裡。
西南王楊善和蕭知對坐著。
今日天朗氣清, 外頭亦是藍天白月,就連風也帶了一些舒爽的味道。
兩人從正院出來後便一直坐在這座亭子裡, 不過誰也沒有開口說話,蕭知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至今還處於一種“蕭母竟然是楊叔叔尋找了多年的人”、“蕭知竟然是楊叔叔的親生女兒”......這些思緒當中。
太驚訝, 也太震撼。
想到記憶中那個膽小又容易害羞的姑娘, 蕭知心裡就忍不住有些難受, 如果,如果......她自幼養在楊叔叔的跟前,那麼也該是大燕的郡主, 也該被萬人敬仰。
她應該是大方的, 驕傲的, 明豔的。
或許......
她們還會成為很好的朋友,很好的姐妹,她們可以一起打馬揚長街,一起分享最好看的衣裳和首飾, 還可以在夜半無人的時候,躲在被窩裡一起說悄悄話。
而不是這麼小就香消玉殞。
......
“你,你和你的母親長得很像。”楊善終於開口了。
他看著坐在對麵的蕭知, 聲音還是有些艱難啞澀的,雙目因為通紅的緣故少了一些銳利,多了一些柔情, “眼睛, 鼻子, 嘴巴......”一點點把蕭知的五官看下來,一點點往下說。
“仿佛跟她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所以他才會在見到蕭知的那一刹那,有這樣大的反應,在那一瞬間,他甚至以為看到了蕭芙,那個十六歲的蕭芙,那個照料了他半個月之久的蕭芙。
那個時候的她,也生得這般清麗。
跟出水芙蓉似的,縱然一身再普通不過的服飾,也遮不住她的美貌。
她的眼睛是月牙形的,笑起來的時候,格外好看,鼻子很挺也很翹,嘴巴很小......
越想。
楊善的雙目就越紅。
他征戰沙場幾十年,心性早就不同常人,可此時,他仿佛也成了一個凡夫俗子,為舊事所動容,因動容而紅眼,眼中閃爍著淚花,他撐在桌子上的雙手也慢慢地緊握成拳。
似是在克製著自己的情緒。
“我不知道你的存在......”
楊善哽咽道:“我跟你的母親分開後,曾去找過她,不止一次,可那裡早已沒有她的蹤影了,我找了很久,找了好多年......都沒有找到她。”
他們在崖底待了半個多月。
他隻知道她的名字叫“阿芙”,她一個人住在崖底,身邊並無其他親人,起初的時候,他也問過她,問她的親人,問她為何一個人待在崖底,但她隻是低著頭不說話。
他以為她是孤女。
怕她傷心,便也不敢再多問。
後來。
西南戰事告急,他的屬下找到他,他怕她擔心,沒有同她說自己的身份,隻是同她說,“等我回來,就娶你”。
可等他回去後,那裡卻已經沒了蕭芙的蹤影。
崖底的房子早就空無一人,門前的花草也頹敗多時,他不知道她去了哪,尋找多年,不知道派出多少人,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後來。
他以為她死了,或者找人嫁了,又或者......崖底的那一個月,根本就是他的黃粱一夢,世上從來沒有阿芙,那不過是他的一場夢。
再後來。
他回到西南,沒有娶妻,收養了一個義子,還是心有不甘地在各地留下了探子,讓他們一有玉佩的消息就飛鴿傳書。
十多年過去了。
沒有玉佩的一點消息,他也早就失望了。
可沒有想到。
就在前陣子,京中突然傳來了消息,說是玉佩現世了,幾經周折,他終於了解到了這些年的情況,也終於知道了阿芙的身份......原來,她並不是什麼孤女。
她是姑蘇蕭家的女兒。
蕭家為商戶,她雖是蕭家的掌上明珠,卻也避免不了要為家族嫁給彆人做繼妻的命運,那年她去崖底是散心,也是為了短暫的逃避......在他離開後。
她在那兒又住了一個月,或許是在等他。
等他回去娶她。
可她沒有等到他,卻等來了蕭家的馬車,她的婚事已經定下來了,就連婚期也已經定好了,她被人帶回到蕭家。
後來。
她有了身孕。
未婚有孕向來不被世人所容,更何況她還有了婚約,原本對她千依百順的蕭家人都變了臉,他們逼她說出所有事,楊善不知道她是說了還是沒說。
其實就算說,她又能說什麼呢?
她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他留下來的那方玉佩雖然極其尊貴,但也隻有楊家人才知曉他的用處。
她後來在蕭家怎麼樣?
時隔太遠,楊善已無從得知,他隻知道,她後來獨自一人帶著年幼的蕭知離開,母女兩人輾轉多地,最終在京中的一家尼姑庵落了腳。
再後來。
蕭芙因為身子的緣故去世,而蕭知回姑蘇尋親不成,又回了京中......幾經周折,嫁給了陸重淵,做他的衝喜新娘。
想到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