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善又不禁想起這段日子底下人稟報的消息:
“小姐當初是救了陸家那位老夫人才進了長興侯府,可後來那位陸老夫人逼迫小姐嫁給陸都督,小姐不肯,還昏迷了好幾日。”
“京城裡的這些人一直看不起小姐,平日裡那些茶會、宴會,也總是拿言語譏嘲小姐,如今那位文安侯府的柳二夫人還曾經夥同她的那位夫君打算玷汙小姐的名聲。”
“陸家那些人表麵上看著和藹可親,但私下卻一直對小姐不敬,尤其是那位陸老夫人......”
......
想到這些消息。
楊善的臉也不禁黑了起來,方才麵對蕭知時的柔情儘數消散,雙目銳利如刀,薄唇也緊緊抿了起來,“如果當初我能早些找到你們,你們也不至於受這麼多苦!”
說完。
他又麵向蕭知,似是躊躇了許久,才悄聲問道:“你,你怪我嗎?”
蕭知不知道原身和蕭母有沒有怪過楊叔叔,想來是沒有的,在她的記憶中,蕭母從來沒有說過楊叔叔的一句壞話。
她悉心教導著原身,教她讀書,教她習字,隻是偶爾會拿著玉佩坐在窗前發呆。
在年幼的小蕭知詢問自己的父親是一個什麼樣的時候?蕭母也會抱著原身,柔聲說道“他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我從來不後悔遇見他。”
“可他這樣好,為什麼丟下我們,不來找我們?”記憶中,原身曾經這樣問過蕭母。
那個時候,蕭母是怎麼回答的呢?蕭知想了想,那個溫柔的女人仿佛也被問住了似的,但很快,她還是柔聲答道:“他,或許是被什麼東西困住了吧。”
蕭知不知道蕭母有沒有想過去找楊叔叔?
肯定是有的吧。
但以她的聰明才智,或許也早就看出了楊叔叔家世不凡,她或許在幾經猶豫之下,最終還是害怕了。
她怕楊叔叔早已成家。
她怕楊叔叔早就有妻子,有兒女。
所以——
她寧可獨自一人保留一份這樣美好的回憶,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回憶,也不願親手擊碎這些回憶。
心下歎了口氣。
蕭知不知道自己猜得對不對,可就算是對的,她也沒有資格去評價這樣的做法是好還是壞......她隻能在楊叔叔的注視下,在他那雙眼眶的凝視下,輕輕搖了搖頭。
“沒有。”
“母親......”她抿了抿唇,“她應該也沒有怪過您。”
“她死前,一直握著我的手,同我說和您在崖底時的事,她笑著和我說,她看到了您,看到您騎著馬來接她了。”
楊善一聽這話,竟是忍不住潸然淚下。
男兒有淚不輕彈。
但楊善此時卻再也抑製不住,他埋著頭,雙肩微顫,喉間也不住有細碎的哽咽聲傳出。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終於平複好自己的情緒,紅著一雙眼睛,看著蕭知問道,“你要不要,跟我回王府?我們父女兩,還從來沒相處過。”
恐她覺得不習慣,他忙又跟著一句,“你義兄他也來了,他也很想見你。”
蕭知看著眼前這個中年男人疲憊的麵容還有鬢邊的銀絲,想他這一路必定是長途跋涉,馬不停蹄,恐怕連休息都沒怎麼休息,一到京城就直接過來了。
歎了口氣。
不管是出於什麼緣由,她都有些不忍拒絕,點了點頭,她道:“我跟您去。”就是陸重淵那邊,她還得去說一聲,他今天看起來情況很不對勁,也不知是因為這幾日兩人分開的緣故,還是真的生了病。
心裡想著這些事。
蕭知跟在楊善的身後,和他一道走了出去。
還沒走出小道,她就看到了侯在外頭的陸重淵,他坐在輪椅上,看見他們出來的時候,身形一動,臉上淡漠的表情瞬間有了變化,似是想過來,但最終看著蕭知,還是停下了動作。
雙手緊扣在膝蓋上。
他抿著唇,一瞬不瞬地望著蕭知。
楊善在看到陸重淵的時候,皺了皺眉,他以前對陸重淵頗為讚賞,總覺得這個年輕人是個天生的將才,縱然性子不太好,但他內心還是十分欣賞這個年輕人的。
可現在換了身份,他對陸重淵就沒什麼好感了。
想到自己的女兒竟然被迫給他衝喜,雖然底下人回報的消息裡,有說“陸都督對小姐還是頗為看重的”......但他就是十分不滿。
他好好的女兒,自己都沒怎麼相處過,如今竟成了彆人的妻子。
還是以這樣的身份嫁給他。
蕭知看到陸重淵在外頭的時候也跟著停下了腳步,沒想到陸重淵會在這邊,看樣子好像還待了很久,她那雙遠山眉輕輕皺了起來。
擔心他本就不好的身體吹了這麼久的風,更加不舒服了。
她收回視線,朝身邊的楊善看去,看著人小聲說道:“您......”父親二字終歸叫不出口,隻好用這個來代稱,“您先過去,我同他說幾句話。”
楊善對她的稱呼倒沒有什麼不滿的,他們父女兩人第一次見麵,她肯認他已經是意外之喜了,來京的時候,他想過許多結果。
如今這樣,已然是最好的結果。
至於旁的,不必強求。
不過——
聽她後話,楊善卻有些不高興,但最終還是選擇尊重她的意見,點頭說道:“行,我就在影壁那邊等你。”
說完。
見蕭知點頭,他才領著幾個護衛先行離開,不過走得時候,還是看了陸重淵一眼,亦同身邊的護衛說了一句,“你過會就在外頭守著,若是小姐有什麼事,就直接來同我說。”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