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遠處蕭知和陸重淵置身事外的閒散目光,還是王氏和陸老夫人探究沉吟的目光,她都能夠感覺到......但最讓她在意的是身邊這個男人看過來的目光。
她可以不在乎任何人,卻不能不在乎陸承策。
好不容易才讓這個男人對她慢慢放下芥蒂,雖然這陣子陸承策還是沒有留宿,但回家的次數明顯多了許多,他們會在一起用膳,有時候還會坐在一起聊天。
不能讓這一切都毀了。
絕對不能!
深深吸了一口氣,崔妤推開陸承策的攙扶,挺直脊背,徑直走到了李氏身邊,朝她福身一禮。
李氏皺著眉退後一步,“你做什麼?”
“我不知道這事是不是真的,但若真是順心同二公子說了什麼,那麼我這個做主子的必定是有這個責任的。”崔妤態度大方,麵色坦然,倒是一下子就把原本懷疑她的局麵挽了回來。
王氏也走過來,幫著說了一句,“這事到底怎麼樣,還沒調查清楚,何況縱然真的和這個丫鬟有關,又同方儀有什麼關係?”
“怎麼會沒有關係?!”
李氏揚聲喊道,“做丫鬟的,哪個不是聽從自己主子的吩咐?”
“四嬸,我知道您失去二弟,心情不好,所以有這樣的舉動,我能理解,但您要把這事無端栽倒我的頭上,恕我實在沒有辦法認同。”崔妤無奈道。
“我跟五叔五嬸,無仇無怨的,為何要讓順心去做這樣的事?”
李氏想了半天也實在想不到崔妤和陸重淵、蕭知有什麼仇怨,崔妤脾性好,入府這麼久,除了之前“開支節流”受了些非議,風評一直都很好。
她張口半天,也隻能犟道:“誰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也沒必要跟我打岔,你家丫鬟無緣無故去給崇越燒紙錢,要說沒問題,我才不信!”
“她是你的丫鬟,行事舉動都代表著你,我才不信你會同這事沒有什麼關係?”
崔妤沒再理會李氏,隻是蹲下身看著順心。
順心受了幾日的驚嚇,剛才又被李氏這麼一番毒打,神智早就不清楚了,這會她抱著雙腿顫顫巍巍地坐在地上,渾身都在發抖,她剛才是被人拖過來的,身上全是泥巴。
可崔妤卻沒有一點嫌棄。
她就蹲在順心身邊,拿著帕子替她擦拭著身上的泥土和臉上的淚水,然後柔聲寬慰道:“順心,彆怕,你同我說,這事到底是怎麼回事?若是彆人冤枉你,我自然會為你討回公道的。”
眼見順心逐漸回歸的神智,她繼續撫著她的頭,柔聲笑道:“就像小時候一樣。”
“主子......”
“你——”
李氏見不得崔妤說這樣的話,活像她冤枉了她們主仆似的,聲音一提就喊道:“你這個丫頭說得那些話,可不止我聽到了,我身邊的金釧也是聽到了的!”
這回不用崔妤開口,王氏便冷聲打斷了她的話,“金釧是你的丫鬟,誰知道她說得是不是真的?”
“再說——”
她皺著眉看著李氏,沒什麼好臉色,“你這幾日渾渾噩噩的,大晚上不睡覺跑到那樣的地方去,誰知道你是不是得了什麼失心瘋?”
妯娌兩人說著說著,又要吵起來了。
順心那邊像是終於恢複神智似的,磕頭道:“老夫人,侯爺,侯夫人,奴今日是給奴亡故的一個姐姐去燒紙錢的,奴知道侯府忌諱這些,就想著趁無人的時候,給她燒些紙錢,讓她安息。”
“奴,奴也不知道四夫人為什麼要這樣說我?”
李氏見她狡辯,臉都變了,罵道:“你這個賤人!你要是心裡沒鬼,你剛才怕什麼?!”
“奴,奴是害怕你們罰奴,這幾日主子們興致都不高,二少爺去了又沒幾日,奴在這個時候燒紙錢,豈不是衝撞了二少爺......”順心低著頭,輕聲狡辯道,說完,她忙又道:“奴知道奴做錯了,但四夫人說得那些,奴是真的不知道。”
“四夫人若是想罰奴,儘管處置奴就好,切莫把主子扯過來。”
“主子平日裡是什麼樣的,你們都看在眼裡,她連隻螞蟻都舍不得踩死,怎麼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說完,她偷偷看了一眼李氏,輕聲補充道:“您不能因為主子扣了您的份例就這樣對主子。”
“上回您在眾人跟前已經很不給主子麵子了,如今,如今又想出這樣的法子......”
旁人一聽這話,紛紛朝李氏看去。
陸老夫人更是皺了眉。
李氏自然也察覺到了眾人看過來的視線,眼見這幅扭轉了的局麵,她氣得不行,接連幾日沒睡好,本來心神就緊繃的不行,現在還要被人惡意揣測,她氣得太陽穴直跳。
伸手由金釧扶著,才不至於摔倒。
可她氣不過,又連著踹了順心好幾腳,嘴裡罵罵咧咧的說道:“你,你這個賤人!我打死你!”
“四嬸。”
崔妤像是終於忍受不下去了,她擋在順心的麵前,紅著眼眶,腫著臉,道:“我平日敬重您,就算被您當眾羞辱也從來沒說過什麼,可您要是再這樣下去,我也實在是不能忍了。”
“倘若您還一意孤行覺得是我攛嗦順心害了二弟,那不如您把我和順心一道踢死吧。”
“你!”
而躲在崔妤身後的順心,看著崔妤這番舉動也紅了眼眶,她也不知道想到什麼,突然像是下定決心似的,啞著嗓子哽咽道:“奴知道說什麼,四夫人都不會信,奴卑賤身軀沒什麼關係,但不能讓你們平白冤枉了主子!”
“既然如此,奴也隻能以死證清白了!”
說完。
順心突然狠狠推開崔妤,往李氏方向的柱子衝過去,她的速度太快了,幾乎話音還沒落下,人就已經衝了過去。
旁人根本沒有時間阻攔。
“砰——”順心的頭砸在漆紅的柱子上,血四濺開來,她的身子依照慣性往後砸去。
“啊!”
屋子裡充斥了丫鬟、婆子的尖叫。
其餘人都呆住了,崔妤也像是呆住了似的,她衝過去想扶住她,最終卻暈了過去。
......
看著這幅畫麵。
原先一直做壁上觀的蕭知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她倒是真沒想到,順心這個丫頭如此儘忠。
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崔妤,明明閉著眼睛,但手卻緊緊蜷著......她知道這是崔妤的習慣,每當她緊張、害怕,或是掌控不住事物的時候,都會有這樣的小動作。
但同時也可以證明,崔妤這個時候是醒著的。
又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之中的順心,真是......可惜了這丫頭的一片赤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