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
顧辭走在前頭。
宋詩低著頭, 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頭,她到現在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現下是個什麼情況?為什麼顧辭會過來,還有剛才他那句話......究竟又是什麼意思?
-“本王啊,是來抓本王的未婚妻。”
他的未婚妻, 是.......誰?
顧辭走得不算快,仿佛是為了特意將就身後女子的腳步, 可即便如此, 那個女子也隻是慢慢跟在他身後, 似乎是從未想過要與他並肩同行......一路疾馳過來而未穩的心緒, 經了這麼久, 終於也變得平靜了。
他轉過身,剛想同她說話,可一個小腦袋就這麼衝他懷裡撞了過來。
“唔。”
兩人發出一樣的悶哼聲。
還是宋詩先回過神, 她捂著腦袋,仰著頭, 那雙清亮的杏兒眼在陽光下折射出瑰麗一般的光芒, 柔弱的小臉上卻布滿著擔憂, “你, 你沒事吧?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也沒想到顧辭會突然停下腳步,還會轉過身。
“你......”
宋詩看著他, 嗓音怯怯的:“你疼嗎?”
顧辭以往受過的傷數不勝數, 如今不過是女兒家的迎頭一撞, 哪裡會疼?可他垂眸看著宋詩臉上的擔憂和緊張,倒是忍不住生了幾分逗弄她的心思。
他輕輕蹙著一雙眉,聲音也不禁弱了幾分,“我若說疼,你待如何?”
宋詩一見他這幅樣子就著急了,那句“我替你揉揉”的話差點便要脫口而出,後知後覺他撞得地方便羞紅了臉,她側過頭,雙手絞著帕子,耳尖都紅了一大片。
“你,你......”
卻是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顧辭見她這般又是好笑,又是無奈,“怎麼這麼不禁逗?”頓了頓,又道:“沒有什麼話想問我?”
自然是有的。
例如他為什麼會過來。
例如他先前那話是什麼意思。
又例如......
他現在與她同行在竹林之間,與她說笑,又是為了什麼?
可嘴巴就像是被膠住了一般,明明有著那麼多疑問,宋詩卻硬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又或者......她隻是怕自己自作多情,怕心中所思所想,不過是她自己的一場荒誕心思。
竹林陽光恰好。
有不少光線透過那還不算茂密的竹葉朝兩人打來。
老天仿佛格外偏愛這位白衣郎君,明明站得是一樣的地方,可顧辭卻是整個人都沐浴在陽光底下,被光圈所包圍,而宋詩......卻仿佛是沾了他的光,才分了一縷陽光。
就仿佛他們的身份一般。
他是天上雲,而她隻是地上塵......這樣的差距,讓她根本不敢發問。
頭頂突然傳來一聲輕微的歎息。
宋詩握著帕子的手一頓,不等她抬頭,便聽到顧辭開口,“你沒有話要問我,可我卻有話要問你。”
鴉羽般的睫毛輕輕一顫,宋詩仰頭看著顧辭,輕聲問道:“什,什麼?”
顧辭低頭看著宋詩,沒了素日裡的溫潤笑容,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端肅了許多,“為什麼要走?”他如今任大理寺卿,掌刑獄,斷冤案,經他手的犯人沒有一個不怕他的。
倘若陸承策是玉麵閻羅。
雖生得一張好相貌,卻從來不曾言笑,無論是誰,見他都仿佛置身於凜冽寒冬。
那麼顧辭便是笑麵修羅。
明明前一刻還在與你談笑風生,把酒論談,仿佛根本沒把你當做一個犯人,而是一個舊友,偏偏後一刻卻能直擊你的要害,讓你連絲毫反擊能力都沒有。
比起陸承策,畏他者更多。
不等宋詩開口,他又往前一步,直把兩人的距離拉得更近了,又道:“為什麼不來找我?”
就像是有無形的屏障壓在身上,宋詩感覺自己都要透不過氣了,她仰頭看著顧辭的麵容,訥訥開口:“我......”
偏偏喉間的話吞吐半天也說不出口。
她能說什麼?
說我父親想讓你娶我?
說我不想摻和你和崔姑娘的事?
每一樣都是那麼不堪,她不想說,更不願說。
可顧辭的話卻還沒有完,他垂眸看她,又道一句,“還有......”他頓了頓,又道:“為什麼不願嫁給我?”
話音剛落。
眼前剛剛才低頭的少女猛地抬起頭,她的臉上滿是震驚和不敢置信,似乎是在詫異他是怎麼知道的,“你,你如何得知?”又想到自己那個父親,她臉色又蒼白了許多,“是不是父親,是不是他找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