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珒陪著秦嘉用了午膳, 又陪著她歇了兩刻,估摸著時辰便打算去朝政殿處理公務了,起身的時候, 他還特地放輕了動作,生怕吵著秦嘉。
可即便如此, 秦嘉還是醒來了。
她半坐起身, 手揉了下眼睛, 似乎還有些不大清醒, 就連聲音也還有些剛剛醒來後的喑啞,“您是要去處理公務了嗎?”
顧珒回身問道:“怎麼醒了?是我吵醒你了?”
秦嘉搖了搖頭,又打了個嗬欠, “我睡得也差不多了,再睡下去, 恐怕夜裡就該睡不好了。”見他自己拿著衣裳, 問道:“怎麼也不叫他們進來伺候?”
“我怕他們吵醒你。”顧珒笑了笑,坐回到床上,替她掖了下被角又撫了下她的鬢發,“外頭冷, 你再躺會,等我處理完公務再來陪你。”
頓了頓, 他又補充道:
“你若是覺得無聊, 也可以召榮安進宮, 你不是挺喜歡他的嗎?”
秦嘉聽到這話便笑了, 那種困乏的倦怠氣也消得差不多了, “她如今身子還不穩,我可不敢喊她進宮,還是等再過些日子吧,倒是宋家那個姑娘......”
“我倒是可以召她進宮看看。”
大約是覺得有趣,她一邊掀被起身,一邊拿過旁邊衣架掛著的外衫替人穿戴起來,嘴裡跟著說道:“我以前不喜歡她,總覺得她懦弱極了。”
“倒是沒想到永安王最後竟然會娶她,實在是......不可思議。”
聽到這話,顧珒臉上時常掛著的笑意不知為何,竟突兀地一頓,他想起堂兄來東宮的那一日,他聽到的那番話。
垂眸看著秦嘉,他張口:“你......”
“嗯?”秦嘉還低著頭替他係腰帶,聽到這話,隨口應道:“怎麼了?”
“......沒什麼。”顧珒抿唇說道,他說這話的時候,仍舊低頭看著秦嘉,等她替他穿戴好衣裳又道,“我先去忙,你好好歇息,等處理完公務,我便來看你。”
說完。
他拿過一旁的紫金冠,隨意戴在頭上便出去了。
他其實想問她:
你是不是很關心堂兄會娶一個什麼樣的女人?
他甚至還想問:
你現在心裡......是不是還有堂兄?
可不知道為什麼,在要問出口的時候,他還是及時止住了,他既怕她說,又怕她不說,更怕她聽到這話時的猶豫和停頓。
既如此。
倒還不如不問。
看著顧珒離開,秦嘉敏銳得察覺到顧珒的情緒好似有些不大對勁,是因為什麼呢?她皺著眉,細細想著。
翠雲進來的時候,秦嘉還在思考顧珒的問題。
“娘娘怎麼還站著?您身子重,還是坐著歇息下吧。”翠雲一邊說,一邊扶著秦嘉往床上走。
秦嘉任由她扶著她,等坐回到床上的時候才開口,“翠雲,剛才陛下走得時候,可有什麼不對勁的?”
“不對勁?”
翠雲一愣,仔細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沒啊,陛下跟以前一樣啊。”
“是嗎?”秦嘉抿唇沉吟一番,難不成是她多慮了?想想,又搖搖頭,也罷,等夜裡再看看吧,若是有什麼不對的,也好問一問顧珒。
***
朝政殿。
顧珒雖說處理公務,但不知道是不是心思不定,竟連一封折子都未批。
安福是自幼跟著他的人,哪裡會察覺不到他的心思?如今見他這般,還是鬥著膽子問了一句,“陛下,您可是有心事?”
顧珒沒有回答。
他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就在安福以為顧珒不會再開口的時候,他卻說話了,“安福,你說永安王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聽到這話。
安福自是笑道:“永安王胸懷抱負,又有才乾,是咱們大燕數一數二的好兒郎。”不知是為了打趣還是彆的,他又說道:“您都不知道上回奴去宋家宣賜婚的聖旨,京中那些貴女都哭成什麼樣了。”
“都哭著嚷著要嫁給王爺呢。”
“是嗎?”顧珒淡淡道,他突然想起許多事,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個時候,他們的年紀都還不大,阿蘿還沒嫁給陸承策,堂兄也沒跟崔妤定親,而秦嘉呢......他記憶中永遠驕傲的表妹,卻深深地愛慕著堂兄。
她知道堂兄所有的喜好和厭惡。
甚至在知道堂兄不喜歡驕矜的女子時,學著轉變自己的性格,更在堂兄和崔妤定親後,哭了三天三夜,哭得眼睛都腫了。
-“他能回來,我真的很開心。”
顧珒閉上眼睛,想起那日秦嘉和翠雲說得那番話,他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可以看到她臉上流露出的璀璨笑容。
就連那天桌上的菜也都是堂兄愛吃的。
甚至現在她偶爾下廚,做得幾道菜,也都是舊日裡堂兄的口味。
顧珒是不想去想這些,他很清楚秦嘉如今是愛他的,他能感受到他的愛意,但他不敢保證,秦嘉對他的這份愛意比不比得過對堂兄的。
他甚至不敢去想,她現在心裡是不是還有堂兄。
“你說......”
顧珒沉默許久開口,“堂兄比起朕,如何?”
殿中突然一陣沉默,安福神色怔怔地看著顧珒,似乎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