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口哨從盛牧辭唇間吹出,他從容不迫地笑:“十四。”
宋黎訥了一訥。
這聲十四,蘊著幾分罕見的溫柔,能覺出其中的親密,因被她拖著,他腰隻能稍稍下彎,似乎是在摸它。
宋黎臉貼在他光滑的外套,呼吸到的是布料洗晾後餘留的清涼皂香,細微間,還有屬於一個男人的,淡卻迷人的煙草味。
慢慢地,宋黎冷靜下來,透過他手臂抬起的空隙,腦袋略略探出去。
這隻德牧還真是很乖,蹲坐在盛牧辭跟前,尾巴不斷搖擺,吐著舌頭任由他摸。
但宋黎依然害怕。
它體型過巨,尖牙,立耳,毛發主色亮黑,混雜深褐,瞧著威猛如狼。
“它不咬人嗎?”宋黎怯怯地問,都被嚇出了一絲奶音。
盛牧辭低頭,去看胳膊下那顆小腦袋,笑說:“你咬它它都不會咬你。”
“……?”
“不過你咬我的話,難講。”
“我咬你乾嘛?”宋黎虛聲說話,怕動靜大了驚擾到德牧,隨後又納悶:“為什麼不能咬你?”
“試試?”他伸出手腕,唇邊笑意狡黠。
宋黎瞪了眼過去,真是想頭也不回地走掉,可她擔心動作大了,要成德牧的狙擊目標,相比還是盛牧辭身邊安全些。
“摸摸它。”盛牧辭提出。
宋黎先是用“你瘋了吧”的眼神看他,再彆過臉:“不要。”
她這模樣慫得不行。
盛牧辭拖著懶腔:“怎麼不喜歡小動物呢?”
“誰說我不喜歡?”
“嗯?”
“糖醋魚烤鴨牛排,我都喜歡啊。”
聽起來理當如此,盛牧辭低頭一笑。
今天為止,這姑娘的性格他基本摸透了,她其實很簡單,脾氣簡單,心思也簡單,就是個總逞強的小女孩,而且不太愛服軟。
偶爾腦回路還挺清奇,特彆是回他嘴的時候,很有些意思。
“阿辭來了?”一道歡喜的聲音響起。
宋黎循聲抬起眼,見一位阿姨扶著走下樓,她戴一副老花鏡,頭發灰白,穿著中式,看著應有五十來歲。
“舒姨。”盛牧辭含笑回應。
這隻叫十四的德牧見到舒姨就跑過去了,看到宋黎時,舒姨明顯驚喜了下,她沒走過去,手輕輕按在十四的腦袋,防止它亂跑。
“小姑娘,怕不怕?”
她的語氣太過溫和,宋黎支吾著,話倒是不好說了。
“關一會兒吧,她膽小。”盛牧辭這才走開兩步,撿起地上宋黎扔掉的外套,拍了拍,沒遞還她,掛到了自己臂彎。
宋黎是個有教養的姑娘,不用誰提醒,主動乖聲乖氣地應答:“麻煩阿姨了。”
舒姨人很和善,連聲說不會,將十四暫時關進一樓的儲物間後,再回來,問他們有沒有吃過飯。
盛牧辭一隻手勾著她的外套,一隻手插兜,言語間不見往日冷淡:“這不是特意過來嘗您的手藝。”
“姑娘有什麼忌口的...
?”舒姨十分體貼,看著很高興他們過來做客。
當時宋黎還不清楚情況,忙擺擺手:“我不挑食的,謝謝阿姨。”
盛牧辭帶宋黎走上天台。
那裡仿佛一座露天小花園,栽種著各種鮮豔的花卉,玻璃護欄旁有一張方桌,鋪著白色餐布,登高遠瞻,風景一覽無遺。
“穿著,這裡不熱了。”盛牧辭雲淡風輕地抬了抬胳膊。
他幫她拿外套,那一瞬,和給女朋友拎包的行為莫名異曲同工。
宋黎恍然,局促地將外套抱回到自己懷裡,耳朵羞窘地紅了些:“……謝謝。”
盛牧辭拉開椅子坐,人懶洋洋地靠著椅背,雙眸半睜半斂,望著海麵,思緒深遠,不知道在想什麼。
那時他很安靜,臉上也沒過多神情。
說來奇怪,宋黎情不自禁想起他在夜色中抽煙時的畫麵,慢條斯理的,和現在一樣。
眉眼間都浸著一種風流後的消沉。
宋黎穿上羊絨外套,坐到他對麵,想了很久,不由問道:“她是你的誰?”
“嗯?”盛牧辭斂回視線,兀自掏出煙盒敲了根煙出來,像是故意要曲解她意思,唇間叼著煙,說:“十四?和我一起退役的戰友。”
原來十四是曾經跟著他的軍犬。
難怪他前麵的意思咬他危險,忠誠的軍犬是要護主的。
宋黎往前靠著桌子,雙手托腮,看他彈開打火機的金屬蓋,攏著火點煙。
“舒姨呢。”
話一出口,宋黎當時其實有些後悔。
她不該好奇他的。
可有的事一旦有了開始,似乎就很難結尾,就如這一天,她沒耐住了解他的**,開口探知他的過往。
一支煙點燃了,再熄滅,怎麼都回不到最初的無痕。
沉默一陣,盛牧辭慢慢吐出一口煙,青白色的煙霧在風中頃刻彌散,宋黎清晰地看到他抬唇笑了下。
說:“你身後,十點鐘方向。”
宋黎回望的時候,耳後的盛牧辭的話繼而淡淡響起:“看見那艘沉船了嗎?”
看見了。
破爛廢舊的商船,沉在海岸邊。
“我有個戰友,幾年前執行任務,就犧牲在那艘船上,舒姨是他的媽媽。”
他的聲音裹挾在陣陣風浪聲裡,傳入宋黎耳中。
“如果不是因為家裡,我不會退役。”
這一刻,宋黎感覺自己心跳都平靜下來,她心情跟著漸漸沉重,輕聲說:“退不退役,你們都很偉大。”
這支煙盛牧辭隻抽了兩口,就不再往唇邊遞,夾在指尖,煙霧隨風縷縷散開。
他望進她的眼睛,忽而笑了。
“你也很偉大,宋醫生。”
雖然外麵都說盛老三狠戾頑劣,可宋黎發現,事實上,他是很愛笑的。
隻不過他的笑是隔了層霧的,朦朦朧朧,叫人揣測不出他的真實情緒。
宋黎捧著自己的臉,垂下眼,回想進門時,十四見到他那興奮撲過來的樣子。
片刻後,宋黎說:“你把十四放出來吧。”
“得了吧,...
就你這破膽兒。”盛牧辭胳膊往後搭在椅背,人吊兒郎當地倚著,眼裡融起調笑:“還大哥的女人呢。”
宋黎瞬地反應到,他看過微博的評論。
“又不是我說的!”宋黎臉忽熱,羞恥地瞥開眼,不滿嘟噥:“你怎麼還不去澄清呢,他們都誤會我和你……”
“要好。”最後兩個字輕到幾乎聽不見。
盛牧辭煙蒂咬到嘴裡,向前傾身靠近她,也放輕了聲。
笑著問:“和我要好,很吃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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