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泥濘的山路,兩個人互相支撐,總比一個人單獨前行要容易些。
魏景低頭看了她一眼,沒有拒絕。
兩個人互相依靠著走,也不敢走泥地和青苔石頭多的地方,隻撿有草的地方走,而且還不時回頭撥一撥,儘量減少痕跡。
邵箐撿了一條較直的樹枝,一方麵用作敲打草叢以防蛇蟲,一方麵用來當拐棍。
雨一直下,她渾身濕透,愈發覺得冷,但幸運的是,雨水衝去很多痕跡,後麵一直未有敵人發現並追蹤。
前方倒是出現過幾撥敵人,約十人一組的,一字排開仔細搜索,魏景看見藍衣人熟悉的步姿也不意外,拉著邵箐無聲地避開了。
“夫君,你可是發熱了?”
這樣一直迂回著走,也顧不上東南西北,直到中午,雨又漸漸大了起來,邵箐冰冷的身體下意識往魏景靠了靠,她突覺他的體溫似乎比之前高了一些。
受傷後發熱,其實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偏偏如今卻是屋漏又逢連夜雨。
她一臉焦急,魏景道:“無事,我……”
說話間二人沿著山壁拐了個彎,剛踏出半步,他忽地噤了聲,迅速退後並把邵箐也拉了回來。
前麵又有一波藍衣人,邵箐晃眼間也看見了,她不由得焦急起來。
不久前,二人就是因為避讓藍衣人才走這條路的,現在左有山壁,右有深澗,後麵不能退,前方又出現敵人,這可如何是好?
魏景並未思索太久,低低道:“你退後些,我先解決了他們。”
既然不能退,那就進吧。
是這個道理不假,然而他現在這個狀態,還以一對十?
邵箐緊緊握住他的手,以口型說,你千萬小心!
淅淅瀝瀝的雨點下,她凍得唇色泛青,幾縷濕透的淩亂青絲粘在蒼白的臉頰脖頸上,她看著他,一臉化不開的驚惶擔憂。
魏景回握了一下她的手,回道,無事。
他微微抬了抬下顎,讓她藏到七八步後麵的一小叢灌木後麵。
這條小路石塊居多,沒有成片的茅草也沒有大的岩石作遮掩之用,邵箐隻能退到稀疏低矮的灌木叢後,儘量貓低身體。
她幫不上忙,隻能努力不拖後腿。
魏景並未衝上去,而是勉強提了一口氣,躍上山壁一處微凸處。
他無聲等著,灌木叢後的邵箐緊緊咬著唇,不知是冷是怕,她壓抑不住渾身顫抖。
但她還是努力地控製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淅淅索索的聲音逐漸接近,邵箐緊緊盯著灌木叢的縫隙,忽見有三雙沾滿泥濘的濕漉漉黑靴先一步轉了過來。
這三人沒有第一時間發現端倪,魏景稍等了等,後麵六七人也緊接著拐進。
他倏地疾衝而下,銀色的劍光一閃,最後麵四個人喉管出現一抹血痕,登時倒地。
前麵五六人聽得聲響大驚,連忙回頭,銀色劍芒快如白練,魏景跟前三人動作一滯,捂著咽喉倒下。
魏景暴起一瞬,已倒下六人,他麵如寒冰,一縱身,奔向最先轉彎那三人。
“快放響箭!”
這三人中間有個小隊長,一回頭的功夫已折損了大半兄弟,他又驚又怒。雪白劍芒又至,眼見避無可避,他當機立斷,竟猛地推了左前方的兩個同伴一把,讓二人撲向魏景劍尖。
自己則拚儘全力往後一退。
兩具粗壯的身軀確實起到阻擋一瞬的作用,哪怕魏景立即踹開二人,小隊長也已急速退了好幾步。
腳下一個趔趄,他猛地往後摔去,隻也顧不上了,他急忙探手入懷。
而魏景已重新提劍急進。
放響箭,需要一點點時間拉引線,如今怕是不夠。千鈞一發,小隊長視線穿過稀疏的灌木叢,與邵箐直直對了個正著。
這就是一直和齊王同行的女人!
他心念急轉,立即抬起另一隻握了長刀的手,拚儘全力往向灌木叢一擲。
殺他截響箭,救這個女人,隻能選一樣!
被濺上幾點鮮紅的利刃閃著寒光,一切隻發生在一刹那,邵箐即使竭力往後一仰,也隻能眼睜睜看著那長刀對灌木叢縫隙,往她的麵門“嗖”地擲來。
她,會死的吧?
電光火石間,魏景眼前晃過剛才那張擔憂的臉,和一個吃力拖拽著擔架的瘦弱身影重疊在一起,他劍尖微不可察地一頓,倏地改變方向。
“叮!”
一聲脆響,他終究挑飛了那柄長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