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身軀重重拍在江麵上那一刻,巨大的衝擊力讓邵箐腦內一陣暈眩,樹乾片刻不停,帶著二人垂直直衝向下。
邵箐拚命保持清醒,一手護著已經暈闕過去的魏景頭部,另一隻手則緊緊抱著樹乾,將自己腦袋枕在這邊手臂。
她看中這截樹乾,可不單單為了當浮木的,萬一河床邊緣不夠深,她還祈求著其能發揮足夠的緩衝作用。
“轟”一聲悶響,樹乾最下一頭直直撞在河床底下的岩床上,震得邵箐的腦袋無法靠住手臂,猛地重重地磕了一下樹乾。
她眼前一陣發黑,恍惚隻覺過去了很短的一瞬,但她再次勉強睜眼的時候,她和魏景已隨著江水載沉載浮,正急速往下遊而去。
原身不會泅水,但上輩子酷愛戶外運動的邵箐卻是個遊泳健將,這是一種刻在靈魂中的本能,幾乎在她恢複意識那一刹那,兩腿已熟練地往下一蹬,借著樹乾的浮力努力往上冒頭。
越來越亮,在衝出水麵的一刹那,邵箐猛地回頭一看。方才跳江的地方已被遠遠拋在身後,巨岩矮樹黝黑墨綠一點點的,缺口看不見,那些黑衣人藍衣人,也再看不見。
雖未曾安全,但一種劫後餘生的巨大喜悅搠住她的心靈。邵箐用抱樹乾的手抓緊魏景,將樹乾圈在兩人中間,她騰出一隻手,手腳並用,努力控製自己的平衡。
浮沉起伏,冰涼的江水不時淹沒口鼻,邵箐一直努力想靠岸,可惜湍急的江流讓她始終無法如願以償。
就這般奮力掙紮著,不知什麼時候起,雨停了,風也歇了,天也慢慢黑了下來,她最終力竭,隻能死死抱著魏景和樹乾,陷入一片昏暗當中。
……
邵箐再次睜眼的時候,是一個暮色四合的傍晚,夕陽的最後一點餘暉渲染著天際。
一縷橘紅的殘陽刺進她的眼睛,她忙閉眼,用手擋了擋,才再次睜開。
頭腦發暈,視野有些昏暗,她費力眨了眨,才重新清晰起來。盯著暗紅的天際半晌,動了動另一隻手,察覺被什麼綁了拽住,邵箐一愣,這才徹底回過神來。
這是一個河灘,黃沙泥濘夾雜,蘆葦一叢一叢地往河裡蔓延開去,河麵寬平且廣。自己正躺在沙灘上,下半身軀尚浸泡在江水中,身邊是樹乾,樹乾另一邊則躺著魏景。
她沒死?
這是被江水衝上岸了。
邵箐大喜,連忙坐起去看魏景,一陣突如其來的虛軟和暈眩讓她晃了晃,緩了半晌才撲過去。
“夫君?”
她第一時間去探他的頸脈和呼吸。
脈搏微弱,呼吸清淺紊亂,但確確實實存在。
這一瞬間的喜悅,讓邵箐激動得眼眶都紅了,太好了,太好了!他們兩個人都活下來了!
她連忙解下那柄綁在樹乾上的長劍,把二人手臂上的束縛儘數解下。雖手足發軟,但精神大振的邵箐行動力十足,趕緊先檢查了魏景的口腔,再借住樹乾的幫助,替他施壓控水。
魏景臉和嘴唇一樣的白,但他並沒吐出多少水來,邵箐小心放下他,按壓了一下他的腹部,發現並不鼓脹,應已無多少積水在。
他這情況必定是重傷加上餘毒導致的。
邵箐連忙扒開他的衣襟察看傷口。包紮的布條一解開,疏散褪色的藥草渣滓紛紛掉落,隻見他鎖骨處的傷口經已被水泡得泛白。
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了。
魏景眼下最需要的就是醫者和保溫,可是天地茫茫江風蕭瑟,河灘前不見人後不見村,邵箐渾身虛軟,身上沒錢,還是一個逃犯,她哪有什麼辦法抬魏景去找醫者。
焦急站起來左顧右盼,她思索片刻,先俯身把魏景從水邊拖拽上來,然後藏在蘆葦叢中,她再沿著江岸往前搜尋。
邵箐上輩子的老家是大江邊的小鎮,她記得,漁民們總會在沿江搭建一些簡陋的棚屋,安灶放柴草,用作休憩和做午飯之用,下大雨時也能暫避。
她想著,這些都是祖宗傳下的智慧,古往今來應當一致,她試著尋找這些可能存在的棚屋。
可惜邵箐沿著河岸往上遊走了兩三裡,直到大山腳下也沒能發現目標。
夕陽已消失,天地一片昏暗,她又累又虛,強自壓抑著失望,奔回原來位置,看了看魏景,這才又轉身往下遊而去。
下遊蘆葦甚多,一叢又一叢的,邵箐驚飛不少野鴨子,她喘著粗氣,最後衝出一叢高高的蘆葦,終於看見前方數十米外出現一處矮小的窩棚。
很簡陋很簡陋的窩棚,一人高一點,草蓋板牆還漏風,沒有床,隻用木頭墊了幾塊窄小的木板在,中間一個火塘,靠山的農家柴草不值錢,另一邊角落倒是堆滿了木柴。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極粗陋的窩棚,讓邵箐差點喜極而泣,扶著窩棚的空蕩蕩的門,她大口大口喘著均了氣,連忙轉身往回跑。
江風夜涼,她要趕緊把魏景移過來。
但移動魏景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邵箐手足發軟,頭腦隱隱轟鳴,身體已有一種到達極限的感覺,但她更不敢停,她很清楚自己這口氣泄了後就再起不來了,她得一鼓作氣將魏景移過去。
河灘隻有寥寥一些稀疏的矮樹,這回做不成簡易擔架,但幸好地麵是多是黃沙,她撿起之前割下的藤繩布條,綁住魏景的肩背,勒在肩膀上使勁往前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