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三合一)(1 / 2)

皇子妃奮鬥史 秀木成林 23169 字 8個月前

兩扇厚重的隔扇門被猛地踹開, “砰”一聲巨響,門扇繞了半圈反彈回去,魏景已衝進內室。

他第一時間看邵箐,見她雖花容失色,但好歹無恙, 他心下一定, 瞬息掠至後窗前。

“啪”一聲後窗被推開, 見一黑藍色的背影奔出七八步,已至圍牆根下。

魏景眉目冷戾, 撚起身側案上邵箐一支銀簪, 一彈,銀光閃電般直奔對方背後大穴。

也是此人命不該絕, 恰巧他就一矮身,竟堪堪避過要害,銀簪擦過他的肩膀, 直直釘入圍牆上, 幾近沒頂。

屈乾嚇得魂飛魄散, 他連雜草也不撥了, 連爬帶滾一個骨碌往前撲去。

原來, 這腰高的茂盛雜草後,竟隱有一個類似狗洞的孔穴,外通後巷, 他正是從這裡摸進來的, 沒想到一進來就被發現。

一骨碌滾出縣衙, 屈乾七手八腳爬起來就往外狂奔。

魏景麵沉如水,眸光陰鷙,卻沒立即追趕,毫不停頓一個轉身,往邵箐這邊來。

他不放心邵箐,得先安置好她。

魏景動作迅速,拿起案上放置的乾淨內衫,抖開:“阿箐,我送你到寇家人那邊去。”

邵箐頭發淩亂還滴著水,顯然不適合攜她追蹤。好在賊人動作鬼祟,一經發現立即奔逃,顯然不敢見光,將她送至眾人處便安全。

他很快就會折返。

“我……”

夜半突見一個眼球無聲無息直盯自己,效果甚於恐怖片,好在邵箐這段時間也曆過不少事,驚栗一瞬很快回神。

回神是回神了,但她處境十分之尷尬,渾身赤.裸,抱著肩膀縮在浴桶裡,麵前站著魏景,他抖開內衫,俯身罩在她後腦勺上方位置。

但現在可不是矯情的時候,那人不知何方神聖,萬一被他成功逃脫就添了一層隱患。

一咬牙,她硬著頭皮從水中站起。

熱氣蒸騰,水珠淌下,甫接觸空氣,泛紅的肌膚上立即冒出一個一個的細小雞皮疙瘩。

油燈昏黃的光線投過來,不知是冷還是什麼原因,她摟著肩膀微微抖索著。

內衫立即罩在她身上,邵箐趕緊攏住,側身套上,擦身什麼的顧不上了,回頭在說吧。

魏景取過外衣,再為她披上,待她匆匆穿好衣裳,他理了理她有些淩亂的前襟,一手抱著她,立即掠出外間。

正房廊下,寇玄顏明等人已候著了,隻是沒敢進去,隻能一臉焦急地等著。

“主公?”

寇玄手裡還提著路上得的一柄短刀,神色緊張,見狀連忙奔進。

“我去追那小賊,你們守在一處,等我回來。”

魏景捏了捏邵箐的手,閃身而出。隻他並沒有馬上就追,而是隱於暗處觀察,見寇玄和顏明提著短刀,一邊一個戒備地左右睃視,背對著邵箐不敢亂看。

袁鴻沒刀,嚇得臉色青白,同樣麵朝外不敢回頭;寇家姑嫂則一邊戒備,一邊用布巾替邵箐擦拭濕發。

他放了心,腳尖一點,縱躍至後巷,落在屈乾滾出去那個位置。

……

雖耽擱了一小會時間,但追蹤並不難。

屈乾受了傷,哪怕傷很輕,血跡很少很隱蔽,魏景目光銳利,還是輕易辨彆並追上去。

屈乾驚駭之下不辨南北悶頭就跑,方向與隔壁的屈府迥異。跑出一段無人追上,他理智回籠了些,腳下一轉往大街方向跑出。

他也沒蠢到家,打算到鬨市轉一圈抹去痕跡,再打發個人讓家裡派車來接。

魏景太可怕了,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一個人,方才一瞬間,屈乾真以為自己會死。

什麼一口氣,什麼美人兒,此刻統統記不起來了,他隻有一個念頭,避過這個煞星。

捂著肩膀,拚了命往前狂奔,也是他今夜運氣未曾用儘,在魏景追上之前,他已經奔到巷口,並遇上一個熟人。

……

魏景循著血跡追蹤,拐過一個彎,寂靜漆黑的小巷中,已能清晰聽見急促淩亂的奔跑聲。

他冷冷挑唇,急掠向前。

又拐了一個彎,銀色月光灑在前頭那人半邊臉上,魏景一眼就認出來了,正是白日見的那個屈三。

屈乾已奔至巷口,外麵就是夜市人來車往的大街。魏景捏了一塊銀角子,正要射出將其製住,誰知卻見踏出巷口一步的屈乾突然往回一縮。

他心念微動,手上動作稍停。

前頭,屈乾雖下意識一縮,但到底晚了點,一個男聲已響起:“咦?休穆?真是你!今兒怎地走後巷?”

聲音極其爽朗,話音剛落下,隻見一個身穿赭色廣袖長袍的青年男子大步行來,年約二十五六,濃眉大眼,舉止和聲音一般無二,十分豪爽地搭上屈乾肩膀,拍了拍。

“嘶!”

正正拍中屈乾傷口,青年男子 “咦”了一聲,看了看又笑:“ 怕不是又和屈公起了爭執吧?來,裹裹傷,咱們喝酒去!”

屈乾見被發現,倒沒再避讓,心有餘悸回頭看一眼黝黑空蕩的巷子,咽了口唾沫,也笑:“也好!”

巷口外趕來一輛馬車,青年男子的,這二人勾肩搭背,關係看著十分地好,談笑間登上車轅。

魏景站在一處大樹陰影籠罩的屋頂,無聲打量下麵一車二人。這青年男子他白日見過,雖驚鴻一瞥,但對方就站在一眾鄉紳之首,他有些印象。

他視線落在車駕前懸掛的家徽上,描金的花紋中間一個篆體的“莊”字。

平陶莊家,正是下午翻閱的平陶本地鄉紳家族之一,諸鄉紳世家中較盛者,現任家主莊延,時年二十六。

魏景目光微微閃爍。

這個莊延有點意思,屈乾見了他,哪怕正逃命也下意識一縮,但真麵對麵,兩者又表現得極其親近。

大幾率是這人曾讓屈乾狠狠吃過啞巴虧,印象極其深刻卻挑不出錯來,不但不影響莊家和屈家的關係,且連屈乾本人也沒未曾心生怨恨。

如果真這樣,那確實很有些手腕了,畢竟莊家在屈家手底下生存。

魏景在其中,卻隱隱嗅到那麼一點其他的意味。

譬如,不馴。

回憶下午翻過的莊家宗卷,他垂眸沉思片刻,並未有其他動作,而是無聲跟在車駕之後。

車駕並沒有走多遠,到了一處酒館門前就停下,這處酒館也眼熟,是魏景一行曾下榻過的。

門閉著,酒館打烊了,隻駕者去拍門,卻很快打開,夥計哈腰點頭,那女掌櫃也迎出來了。

莊延作主人姿態,引屈乾入內。

酒館旗幟在夜風中招展,魏景視力極好,借著燈籠昏黃了光,看見了和馬車上一模一樣的家徽紋樣。

毫無疑問,此處是莊家產業。

莊延命人替屈乾裹傷,屈乾心中有鬼,擺手說擦傷無事,堅持不裹,二人在酒桌前坐下,你來我往喝酒吃菜。

魏景冰冷的視線在屈乾身上掃過,腳尖一點,無聲無息離開。

他是暫離。

就在方才,他就圈定了這個莊延為突破口,隻他牽掛著邵箐,不放心留下她太久。

*

邵箐匆匆擦了頭發,乾透是不可能,有得幾成她就草草挽起。

內衫有些濕,但比起之前長時間澆冷雨這簡直小意思,她絲毫不以為意,隻頻頻往外翹首。

魏景出去有一段時間了。

以他的身手,不可能這麼久拿不下一個身手笨拙的小毛賊,肯定是出現新狀況了。

邵箐難免牽掛,方才那些尷尬彆扭儘去了,坐不住,她站起來回踱步,忽心有所感一抬頭,正見魏景身影正正落在大門前。

“夫君!”

邵箐喜出望外,三步並作兩步衝出去:“怎麼去了這麼久?”

“有些新情況。”

魏景拍拍她的肩背以作安慰,對後腳湧出來的寇玄等人道:“是屈三,自作主張過來的。”

沒事了,今夜應不會再有人潛來,可以休息了,但最好留人守夜。”

簡短說明白,魏景探手摟住邵箐,方才事急沒有避諱寇家人,現在也不必了,腳尖一點,他直接縱身上房,兩三下就不見人影。

……

“夫君,是什麼新情況?”

風聲呼呼,邵箐仰臉,見他神色尚可,又有閒暇回來接自己,應是有進展。她先是一喜,繼而有些擔心:“這屈三還是先不動的好,以免打草驚蛇。”

被人偷窺沐浴又驚嚇,肯定極氣憤的,但大局為重。有浴桶擋著,屈三也看不見什麼,邵箐更擔心的是露了臉,女子身份暴露,會不會產生什麼不良影響?

提起這人,魏景目光陰鷙,頓了頓,他道:“待此間事了,我必將此賊一雙招子挖出來。”

語氣森然,邵箐卻微鬆口氣,他答應暫時擱下就好。

魏景摸了摸她的鬢發,半濕的,皺了皺眉,不過情況特殊也沒辦法,他就將方才所見說了一遍。

“那咱們要從這莊家入手嗎?”

聽著,這莊延腦子不笨呀。一邊是屈家盤踞十數年,根深樹大,另一邊則是個初來乍到的新縣令,就算看著非簡單人物,他也未必願意當出頭鳥吧?

除非,魏景有必勝把握,且其中又牽扯莊家什麼大的切身利益。否則,她看難,不見莊家都隱忍了十數年了嗎?

魏景淡淡一笑:“鹽。”

……

這個鹽字,魏景同樣對莊延說了一遍。

喝了兩壺酒,吃飽了肚子,屈乾一顆心方定了些,屈家的馬車也到了,他打了個酒嗝:“文珪,我且回去了,來日再聚。”

“休穆慢行。”

莊延親自扶屈乾,視線瞥過對方染血的肩膀,布料是被銳物撕開的。他挑了挑眉,也沒說話,笑吟吟將人攙扶上車。

駕者吆喝一聲,他負手看那馬車漸行漸遠,斂了笑,垂眸片刻,轉身。

漫不經心走了幾步,突然,他一愣。

隻見酒館通往後院客舍的小門處,不知何時立著一個黑色人影,很高大,也很陌生。

無聲無息的,莊延栗然。

“莊文珪。”

這人轉身,鬢若刀裁,目若寒星,赫然竟是白日才見過的新縣令。

“延見過楊縣尊!”

莊延唬了一大跳,心臟險些蹦出嗓子眼,行動卻不慢,立即伏拜見禮。

“起。”

魏景已將邵箐送進最近的一間空置客舍,緩步進了大堂,他站定,卻不語。

莊延心念急轉,沉聲吩咐夥計:“打烊,汝等統統退下。”

門板迅速安好上鎖,室內僅餘二人,他平複一下心跳,客氣又不失恭敬地問:“縣尊夤夜前來,小店蓬蓽生輝,不知楊公……”

話語停頓下來,莊延麵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疑惑。

其實,經過一開始的震驚後,他很容易就想明白了魏景來意。這位楊縣令,比之前幾任強太多了,居然這麼快就找上了平陶本地世家,且功夫之高深,震驚了莊延。

隻是上述的一切,並不能讓莊延介入兩者之間的爭鬥。

一瞬間,他拿定主意,看似恭敬有加,實則不動如山。

魏景了然,隻他淡淡一笑,道:“今日我翻閱宗卷,知悉平陶舊日有官鹽,可惜了,如今竟枯竭。”

據縣誌和宗卷記載,二蠻族之一的濮族屬地有鹽井,出產井鹽,往經平陶往益州販售。雖規模不大,但也是益州牧親批,開具鹽引,此乃官鹽。

實際操作者,當然是這個與比鄰濮族的平陶縣,得了一部分鹽稅,在這偏僻的西南,平陶可是一個十分富裕的大縣。

可惜好景不長,十餘年前,濮族十分惋惜地告知益州,鹽井日漸枯竭,至如今隻夠自給自足。

井枯竭,鹽沒了,老天爺不賞飯,有什麼辦法?

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不過益州鹽鐵資源十分豐富,少了也沒多惋惜的。

這事就這麼過去了,激不起啥浪花。

魏景挑唇:“也是恰巧,屈縣尉至平陶上任沒幾年,這鹽井就枯竭了。”

是呀,且這枯竭的時間點,還在屈縣尉徹底掌控權柄的當年。

真這麼巧嗎?

魏景以為不然,更有可能的是,這屈承和二族達成協議,官鹽轉私,謀取暴利。

果然是一樁皆大歡喜的買賣。

不過,就沒有利益受損者嗎?

當然有的,那就是之前的取得官鹽鹽引,通俗講就是食鹽運銷許可憑證的那批商家。

魏景居高臨下,淡淡道:“據宗卷所載,當年官鹽鹽引,過半數為平陶莊家所得。”

“你!”

低沉的男聲冷淡,不高,落在莊延耳中卻猶如炸雷一般,轟轟作響,他禁不住倒退了一大步:“你,你!”

他一句話都說不全。

魏景僅憑宗卷上寥寥數句平淡記敘,竟將實情還原得與真相全無二樣,也將他和屈家的根本矛盾生生剝開,任憑莊延平日鎮定,也不禁露出驚色。

屈家確實和二族私下達成協議,將官鹽轉私。然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莊家人如何能毫無芥蒂接受?

為了堵住諸世家的嘴,更為了將大夥兒都拖下水,這私鹽利潤是拿了一部分平均分配的。但屈家貪婪,這分配而來的錢財,隻舊日十之一二。

官鹽私售,此乃滅族大罪,從前光明正大的錢財不能掙,反而得拿這些燙手的銀子。

莊家恨不得將銀子砸回屈承臉上。

隻是他們不能,彼時屈家勢大,又設下圈套拿了莊家把柄,莊延父親性情偏軟,於是就這麼隱忍下來了。

一忍就十餘年,至今莊父已去世,莊延繼任家主之位。

如今被魏景一朝喝破,莊延手足冰涼,他心念急轉,“噗通”一聲重重跪下。

“延願為楊公效犬馬之勞!”

是個聰明人。

魏景挑眉,須臾露出微笑,上前將莊延扶起,道:“汝將功補過,事成之後,私鹽之事既往不咎。若官鹽重開,則一如舊年。”

“謝大人!”

峰回路轉,情緒就像激流瀑布般劇烈起伏,莊延大喜過望,重新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大聲道:“延當竭儘全力,為縣尊分憂。”

恩威並施,魏景深諳禦下之道,叫起莊延,他於案前落座:“將私鹽詳情告知於我,事無巨細。”

……

“濮族有鹽井,出鹽頗豐,經平陶往外販售。本縣得此官鹽,曆來富足。然可惜,自十二年前縣尊任上重病,屈縣尉掌住權柄後,這官鹽就……”

要說莊延,他性情與父親截然不同,對屈家深懷怨恨已多年,隻他為人圓滑,每每將諸事打理得十分妥帖。

現在他被步步緊逼,一咬牙豁了出去,將各種詳情說了個清楚明白。

當年縣令重病拖延卻久,讓屈承有了握住權柄的機會。後縣令病逝,新上任的縣令卻懦弱,奪不回權還受其掌控。這新縣令也利索,乾脆不理事,隻收孝敬銀子花天酒地。

自此,屈家牢牢握住了平陶,成為一霸。屈承為人貪婪,很快就將主意打到了官鹽上頭了。

濮族能賺得更多,自然樂意,雙方一拍即合,隻苦了從前依仗官鹽生存的鹽商平民。

尋常挑夫小販,不知真相隻以為鹽井真枯竭了,另謀生路去了。隻餘莊家這樣的大鹽商,被人斷了財路不說,還被生生拖進販售私鹽的沼澤中。

“莊氏經營官鹽已有數代,我父親自責丟了祖上產業,鬱鬱寡歡,於數年前病逝!”

說到最後,莊延語氣中流露出深深的怨恨。

魏景聽罷,隻問了一句:“這屈承,在州郡中有何靠山?”

莊延眼前一亮。

魏景真真一語切中要害。

將官鹽轉私,哪怕規模不算大,也不是一個小小縣尉能罩得周全的。不慎露出一點蛛絲馬跡,就是一族傾覆的大禍。

屈承乾了十來年,風平浪靜,安安穩穩,那自然是打通了關係,上頭有人照應著的。

“屈家與本郡郡守董度過從甚密,而董度,乃益州牧何允何使君之四夫人表親,四夫人誕何三公子,年已及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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