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箐卻笑道:“我不累。”
自己好歹騎馬,比步兵輕鬆太多了。
她仰臉看魏景,他眉眼畫了妝,有點陌生,但眼神卻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
“我身邊有這許多親衛,你無需牽掛,戰場刀劍無眼,你多多小心才是。”
戰不戰神的,也是血肉之軀,親人上戰場,邵箐不懸心是不可能的。
她眼中掩不住的牽掛,循循叮嚀,魏景唇角翹了翹,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嗯”地應了一聲。
“取上庸若順利,後日即可回來接你。”
……
亥時,二郡聯軍接近平池,早安排妥當的障眼法使出,三萬人馬悄悄潛入途徑山林。
魏景喬裝後同去具體布置了,邵箐則在中軍拱衛之下入了平池城。
她和季桓等人聯通呂澗,按照事前商議緊急布置。
一切密鑼緊鼓進行,沒多久魏景也回來了,但他很忙,夫妻倆隻匆匆交換了個眼神,就各自忙碌去。
到了後半夜,邵箐終於閒下來。大戰在即,她精神緊繃著不困,但這樣其實不好,該抓緊時間休憩的,於是她便和衣躺下,閉目養神努力入睡。
魏景抽時間回來看了她一眼,也不打攪,低聲吩咐緊密守衛,匆匆離去。
哨探已發現幾處疑似楨泉軍藏匿點,他預計,天明前對方即會發動攻擊。
……
平池左近某處密林,夜色中,一條黑影飛快接近,跪地拱手:“稟將軍,益州援軍已悉數入城,如今已有兵卒在城外挖築工事!”
王吉自封“天延將軍”,封麾下一乾心腹分彆為“地延將軍”“人延將軍”,率楨泉軍分彆在全國各地起事,聲勢浩大。
這許金正是地延將軍,負責王吉看好的根據地大本營漢中郡,一個月下來進展極順利,一時意氣風發。
“連夜挖築工事?”
許金眉心一蹙:“這姓楊姓呂的倒也不笨。”
益州援軍至,大敵當前,他確實如魏景所料,打算柿子撿軟的捏,趁楊呂二人立足不穩,率先發動攻擊。
一路上都有哨馬盯著,由於魏景早有準備,外圍兵卒鬆緊依舊,而內圍則收縮,所以按範圍估計,約莫六萬兵馬。
剛才益州入城,許金親自去看過,確實約六萬人左右,一點不錯。
他放心回來,預備明早突襲平池。
但現在看來,不能等明早了。這兩位郡守還算有成算,知道平池城的短處,連夜就下令修築防禦工事。
工事哪怕隻修妥一層,攻城就多了一個障礙。
許金站起,肅然道:“傳令!突襲提前,立即出發!”
……
沉沉夜色中,沉悶密集的腳步聲突起,飛快由遠處逼近,喊殺聲大作。
正在平池城牆外挖築工事的兵卒驚慌失措,匆匆掉頭奔回城內,城門急急關上;而城頭,能見到好多處火把急促移動。
這是驚急下往裡報信吧?
許金哼笑一聲,一抽佩劍:“傳令!全力攻城!”
……
“來了。”
魏景和呂澗並肩站在牆頭,遠遠聽見沉悶的馬蹄聲腳步聲鼓點般響起。他聲音沉穩依舊,並未見多少變化。
反倒呂澗一擊掌,大喜:“子況!果然成了!”
魏景頷首:“傳令,按計策行事。”
……
一時鼓聲震天,喊殺聲雷動,巨木擂城門的“砰砰”悶響仿佛撞在心坎,登上雲梯往城頭攻去的兵卒如潮水湧動。
有備而來的四萬楨泉軍對上驟不及防的益州援軍,後者節節敗退,到天色泛出魚肚白的時候,城門已見鬆動,而平池城頭已難支應。
就差最後一哆嗦,許金大吼:“將士們!一鼓作氣,拿下平池!”
就是這個時候!
魏景接過一把大弓,搭箭開弦,微眯眼瞄準百步外的旗杆。
他手倏地一鬆,箭矢帶著撕裂空氣的咻咻銳鳴,銀芒一閃,閃電般奔往楨泉軍大旗。
“篤篤篤”連續三聲悶響,“呼啦啦”一聲巨響,碗口粗細的旗杆竟生生折斷,“砰”一聲旗幟落地。
戰前折旗,對士氣有大損,這還不是最要緊,最要緊的是益州軍中為何突然冒出一個臂力如此驚人的神射手?
許金心口一突,猛地抬頭看去。隻是不等他看清,四周突然一陣急促的牛皮大鼓悶響,驟然,山海般的呐喊聲爆起,地皮顫動,從外有數萬敵軍圍殺而來。
魏景令:“開城門,迎敵!”
剛才久擂不開的城門“吱呀”一聲猛地開啟,一個劍眉長目的年輕將軍率先殺出,冷電般的目光倏地釘住許金。
許金後脊一涼,咽了口唾沫,咬牙道:“將士們,全力突圍!”
……
喊殺聲半夜即起,黎明時驟然加劇,邵箐雖惦記,但她清楚自己不擅武,也不去城頭添亂,隻和莊延等安靜等在衙署。
不過戰報一直沒斷,她很清楚外頭的戰況。
黎明,合圍楨泉軍之勢已成,穩占上風。
辰時,我軍大勝,狼狽突圍的許金率殘軍匆匆往上庸方向敗退。
但邵箐清楚,魏景的計劃才進行了一半,接下來的才是重點。
果然,魏景率大軍迅速往上庸而去。
他截住許金殘軍,擊潰擊散,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圍上庸而攻之。
楨泉軍發展極迅速,如今已近十萬大軍,上庸信原各駐一半,許金率四萬大軍出,如今上庸守軍隻餘一萬。
上庸城空虛,許金無力回援,此時不取,更待何時?
……
魏景曾和邵箐說,順利的話,他取了上庸後日即回來接她。
但實際上,他當天夜間就往回趕了。
他牽掛妻子,一攻下上庸,連下十數道軍令,並命張雍暫主持大局,他立即往回趕。
其實他應明天再回的,妻子該休息了,這會應該睡著呢。
隻是他不想等,鏖戰一個晝夜他依舊精力充沛,絲毫不覺疲憊,一想到很快能看見她,心裡就快活得很,越發精神抖擻。
疾奔八十裡,守城的軍士見府君夤夜而歸也詫異,忙忙開啟城門。
他一口氣奔到衙署,翻身下馬快步進得主院,見正房窗欞暗色沉沉,屋中人早吹了燈睡下,他這才醒悟,忙不迭放輕了腳步。
可是不等他輕手輕腳登上台階,房內卻響起一陣輕盈的腳步聲,緊接著眼前房門“咿呀”一聲開啟。
一個歡快的聲音道:“夫君?”
“是夫君回來了嗎?”
她夜半夢中就感知他歸,歡歡喜喜下床開門迎他,這一瞬間心坎成了泉眼,說不出的喜悅和暢快汩汩往外冒,魏景歡喜極了。
“嗯,是我,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