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韓熙遣出尾隨何信心腹的青翟衛再次傳回消息。果然,對方抵達上春城, 聯絡的正是其中一個負責盯梢郡守府的何泓哨探。
昨日判斷一點不錯。
很好。
魏景對妻子說:“阿箐, 我出門幾天, 你在家等我。”
邵箐知道他的目的, 但方法不知道, 好奇:“你去哪兒呢?”
魏景微微一笑:“鞏城。”
……
鞏城。
宜梁郡西南邊陲的一個交通節點,背崇山麵平原, 繁華是繁華了,就是由於背後山多且險,匪患頗多。
當初周鵬麾下的殘將殘卒有一些也逃進山林中,不知如何煽動了山匪, 正蠢蠢欲動,似乎打算趁著何允死後二子爭鋒的機會渾水摸魚。
兩者相結合, 已成了一股新的匪患,鞏城不堪其擾,已向上春城請求剿匪。
魏景不但允了,他還親自去了。
他不但親自去了,甚至還邀請了呂澗,兩人一起去。
區區匪患, 何需兩位郡守同去?
魏景給出的說法是, 連日案牘勞形, 筋骨疲乏, 趁機輕動輕鬆。
呂澗欣然同意。
兩人就這麼率兵去了, 三下五除二,一天時間就把這剛成小氣候的匪患剿了個乾淨。
魏景這舉動何意?鞏城有何特彆嗎?
還真是有的,它很接近安豐郡。
而安豐郡治所旬陽城,地處本郡東北,距離鞏城也就大半天的路程,急趕的話,一夜來回綽綽有餘。
還有,這安豐郡郡守王永,也是何泓麾下的人。
“子況賢弟。”
剿匪剛大勝,山肩上,呂澗勒緊韁繩,馬鞭往前方一指,笑道:“安豐郡守王永,子況賢弟,改天我引你二人相識。王季欒為人豪邁率直,你二人必相投也。”
呂澗和王永非常熟悉,二人是相交多年的好友。
經過兩個月的並肩作戰,呂澗對魏景早不複當初生疏,歎服對方之餘,關係相當不錯。
因此,呂澗才說日後介紹兩人相識。
魏景笑笑:“好。”
兩人隨即打馬折返鞏城。
當夜,不出魏景所料,又一封密報送回穀城。
……
此時的穀城,何榮正捏著已方暗哨傳回的第一封訊報,匆匆趕往何泓外書房。
真沒想到這楊澤居然閒不下來親自剿匪去了,天助我也。
“主公!”
何泓接過信報:“楊澤呂澗,出上春城,率兵前往鞏城剿匪?”
他心下一凜,區區匪患,點員大將領數千兵卒前去剿滅即可,何須兩郡守親自前往?!
楊澤意欲何為?
他立即令道:“後續信報,無需整理,立即呈上!”
“是。”
不再用何榮開啟,不過這也是他預料中事,他一點不慌,事情太順利了,他不再插手也無妨了。
……
魏景很快接報,有一隊披黑鬥篷的神秘人在入夜後悄悄離開鞏城,往安豐郡趕去,看方向目的地是旬陽城。
然後在何信細作的引導下,何泓遣來監視他的哨探係數尾隨而去了。
魏景笑笑,這黑鬥篷神秘人偽裝的必然是他和呂澗。
果然,哨探們在路上遭遇伏擊,除了兩名何信細作重傷外,餘者俱亡。
兩名細作“掙紮”著,給穀城再次發了一封信報。
……
“報!主公,鞏城急報!”
一封沾血的信報呈於何泓跟前,何泓麵色一變,立即接過檢查蠟封,見完好無缺,立即拆開。
“楊澤呂澗借夜色遮掩喬裝出城,直奔安豐郡治旬陽,哨探尾隨,然中途隱蔽不易被發現,二十一死,二重傷突圍?!”
何泓震怒:“豈有此理!”
楊澤果生悖逆之心!
隻是沒想到,他居然能這麼快就拿下了呂澗。
呂澗和安豐郡守王永乃多年至交,這個何泓知道的。如今這呂楊二人夤夜而出,必是呂澗要為楊澤引見王永,煽動王永。
“楊澤!呂澗!”
何泓殺機畢現,當即手書一封,親自蠟封:“立即把董貴叫來。”
董貴,何泓親衛首領,頭等心腹也。
“你領人悄悄出府,再喬裝出城,立即赴上春,務必將此信親自交到範亞手裡。”
何泓冷冷一笑,楊澤取鮑忠而代之不足一年,然範亞等安陽將領卻已在他麾下多時了。尤其範亞,當年還是他特意放進去防止鮑忠生異心的。
楊澤以為自己手掌五郡就立於不敗之地?
大錯特錯。
“父親一死,我與何信必兵戎相見,屆時必召諸郡率兵赴穀城,兩軍交戰,範亞即機陷殺了那楊澤。”
至於呂澗,或許還有一個王永,二人能力不及楊澤多矣,不急,鏟除逆首後,大變後再慢慢處理不遲。
何泓派出哨探時,是預防過被發現的。哨探們或多或少帶一些何信一派的信物,因此即使眼下發生意外,楊澤也必不能肯定什麼。
楊澤或許會懷疑,但他眼下肯定不會打破表麵和諧。
何泓需要的也隻是這個。
……
何泓的反應,甚至會密令範亞等將伺機謀害,俱在魏景的意料當中,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但是,他不會讓何泓的密令真被送到範亞手上,影響軍心。
因此,在“暗哨被殺”的那夜,一等所有暗哨尾隨鬥篷人們離去,就有一封加急信報送至鞏城,上春城有突發事故,請魏景立即折返。
本差不多歇下的魏景和呂澗,就這麼光明正大地出了衙署,一路急趕出城直奔上春。
上春城,仍餘下少量哨探的,這裡沒有何信的奸細。第二天清晨他們就發現魏景和呂澗回來了,把二人臉看得清清楚楚的。
但跟隨前去的同僚一個沒回來。
肯定有異常情況發生了。
哨探們略略一商量,寫了幾封信報,也不傳出去,而是分出幾個人日夜兼程趕回穀城,不可告知其他人,務必親自交到主公手裡,以防出紕漏。
於是,董貴領命離去不過小半天,何泓就接二連三收到上春城信報。
展開一看,他大驚失色:“何信!必是何信這奸賊設計害我!”
“暗哨被殺”是在半夜,黑鬥篷們快抵達旬陽城的時候。從旬陽到上春,楊澤呂澗就算兩肋生翅,也不可能在清晨趕回上春城。
險些中計了!
幸好宜梁郡生了民亂,幸好那封急報及時抵達鞏城!
何泓重重一拳擊在書案上:“快,快使人把董貴追回來!!”
還好時間不長,董貴及時被追回。眾人驚出一身冷汗,若真中了計,要不折了一員勇將大損實力,要不直接逼反楊澤。
反正兩者都不會有好下場,州牧之位懸之又懸。
董貴問:“公子,下一步該如何?”
何信眉目含冰:“我們得先把人找出來。”
他已經想明白了,對方在自己內部肯定深藏了眼線,否則此計太不保險,畢竟誰也想不到楊澤呂澗會興致大發至鞏城剿匪。
既然哨探有問題,那麼按此推測,不出所料這眼線就藏在他的情報係統中。
最有可能的,就是替他整理情報的幾個心腹。
……
韓熙靜靜伏在梁枋,無聲往氣窗望去。
“……是何榮。”
果然無需多久,何泓就把眼線排查出來了,他冷冷一笑:“我們將計就計。”
他鋪開一張牛皮卷軸,赫然竟是益州地域圖。何泓提筆,在上麵寫寫畫畫,然後又塗塗改改。
謀士梁與道:“此計甚好。”
他想的也是這個,賓主二人對視一眼,各自提筆,默契塗抹,筆跡俱在穀城附近。
地域圖加上筆墨,就成了一副陳兵布陣草圖了。
不管是何信,還是何泓,都十分清楚父親一旦咽氣,兄弟必定兵戎相見,地點就在穀城之外。
如何陳兵,如何布陣,方能儘快將對方拿下?這個問題雙方都已反複推演過無數次。
這當口,若何泓的“陳兵布陣圖”泄露,毋庸置疑何信必會欣喜若狂,繼而迅速按此圖調整戰策。
這就正正落入何泓的算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