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景出征穀城後, 邵箐挺擔心的。
哪怕他鎮定從容,又布置妥當, 她還是惦記。沒辦法, 丈夫上戰場, 說不懸心是假的。
這般翹首以盼, 戰報一封接一封傳回。
何泓死, 魏景順利接手其勢力後,首次交戰就打了個漂亮的勝戰,拿下穀城。
但後續就沒這麼順利, 畢竟何信麾下三十萬大軍,勇將不少, 又有白固等智囊相助。
戰局進入膠著狀態,持續了半個月, 最後由魏景一場誘敵深入的伏擊戰打開僵局。
己方開始連連告捷。
何信敗退,且戰且退。他想退回西南大本營, 但始終無法成功,最後逼至安豐郡東部的南水附近, 魏景率軍圍之。
魏景終於把敵軍堵住了,敵軍困而不得出。
但何信雖損兵折將, 但好歹麾下仍有二十萬大軍,若窮途末路之下拚死一搏,依舊有很大的殺傷力, 極棘手。
雙方再次進入僵持狀態。
一方伺機進攻, 一方伺機突圍, 戰火暫停,至今已有七日。
邵箐將戰報交給莊延寇玄:“隻怕接下來幾天還得僵持著。”
她和莊寇等人,一路跟隨著大軍的步伐前行,張貼告示安民,招降逃卒,各種戰後善後工作。
現在已經在安豐郡的治所旬陽,距離大軍也就百裡,挺近的。前頭僵持了七天,魏景寫信對她說,中軍在新鄭城,非常安全,她可以前來和他彙合。
他想她了。
信上內容非常正經,仔細分析了新鄭城諸軍拱衛,敵人夠不到也不會往這邊突圍,諸如此類的安全的原因。末了添上這麼短短一句,透露無限相思。
戰火暫停,他沒那麼繁忙,夫妻分離快一個月,自然就想了。
邵箐看罷信,微微笑著。
她也想他的。
但仔細考慮,還是算了,一來旬陽剛經曆一場大戰事務繁多,本來就夠忙的;二來,她不欲去前線分他心神。
前頭隨時可能會爆發大戰,雖新鄭城安全,但若戰起他總會牽掛。
“兩情若是久長時,豈在朝朝暮暮?我亦思夫君甚矣,隻是……”
既然不去,好話總得多說點哄著,邵箐提起筆就洋洋灑灑數頁紙,晾晾要親自裝封用蠟。
“夫人不去新鄭?”
莊延仔細看過戰報,又傳給寇玄,抬頭見她這套動作,笑著打趣一句。
魏景另有一封信箋給諸人,吩咐公務之餘,末了隱隱透露出若夫人離去,汝等需多仔細之類的話。
莊延聞弦音而知雅意,立即知道主公是想接夫人去新鄭彙合了。但他們這位夫人可是很有主意的,看寫了一大疊,他就猜到是不想去了。
邵箐笑笑:“旬陽諸事繁瑣,待理清再去不遲。”
她聲音和緩,但聽著主意已定,隻是不等莊延開口相勸,就突發一事改變了她的想法。
“報!”
一聲響亮的傳報,有中原消息至。
一路疾奔回益州的青翟衛小夥子和以往所見一樣風塵仆仆,隻是這次,他明顯神情肅然,唇角繃得極緊。
邵箐抬眼一看,心頭立即“咯噔”一下。
這是發生什麼大事?
可中原局勢現與他們無關啊?濟王來勢洶洶,皇帝也該頭痛這個,他肯定顧不上益州。
她心念急轉,立即屏退莊延寇玄,並道:“何事?速速呈來!”
青翟衛利索單膝下跪,迅速見了一個禮起身,將懷中兩竹筒抽出一個來,遞給邵箐。
“濟王檄文發,天下嘩然,議論紛紛,濟王即興兵北上。洛京天子連下詔令,一邊命沿途州郡合圍,京軍集結抵禦,一邊召北軍迅速南下。……”
邵箐一目十行,第一眼,還是和魏景所料分毫不差的。但她視線下掠,卻驚得“啊”了一聲,當場失色。
新帝,新帝被濟王汙蔑,質疑之聲四起,他大怒,為了強調皇位來路極正,也為了堵住天下悠悠眾口,他當場請出一份先帝遺旨。
這竟是一份廢傅皇後中宮之位的遺旨。
先帝咽氣前一刻,命傅皇後殉葬。但當時傅皇後被軟禁在椒房殿,兩宮有距離,他意識到自己等不到傅皇後死訊就得咽氣了。為防死後有變,他留下了一份廢後密旨,以備不時之需。
後來很順利,因此密旨沒用上而已,現在卻正正好成為魏顯自證清白的最有利證據。
這份廢後聖旨,當初可是由三公九卿親自見證的。這些不全是魏顯的人,甚至還有位四朝元老,之前因不讚同束水攻沙而憤然辭官歸鄉的。
當初和新帝差點翻臉,但現在問他,他還是表示確有其事。
這麼一來,風向又往皇帝這邊偏了點。
隻不過,尋常百姓和世家都無法分辨證物。朝廷固然疾言厲色,但濟王又信誓旦旦,偏先帝演技過人,而前太子政愛民,這一時眾說紛紜,有信朝廷的,也有堅定信濟王的。
不提民間的反應,魏顯拿出先帝遺旨後,一不做二不休,他先痛陳傅皇後不賢善妒,又直接將前太子除宗,靈柩起出後移出皇陵。
傅皇後和前太子的葬身之地,傅皇後既然是殉葬,自然是隨帝陵的,現在先帝陵寢已經封死,就算遺旨廢她後位,也無法將她挪出來了。
但前太子就沒這麼幸運了。
當初先帝雖說長子謀逆,但除了廢去太子之位外,但其餘什麼貶為庶人之類的還是沒有的,所以前太子是以親王規格葬於皇家陵寢的,就在先帝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