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州牧府大堂,寬敞且深, 雕梁畫棟, 帳幔處處, 宏偉且華麗。今夜左右兩側的枝形連盞燈儘數燃起, 燈火通明, 亮如白晝。
魏景端坐首位,身側二尺設略小一座,是邵箐的位置。
史駿等平陽來使坐在他右下手, 而左下手則是季桓張雍戴光等自己人。
珍饈佳肴,絲竹悠揚,美姬翩翩起舞。
魏景很清楚史駿一行的來意, 接見寒暄過後,立即設宴款待。
宴上觥籌交錯,氣氛熱烈,交談一番過後, 史駿對“楊澤”其人更鄭重了幾分。
上首還有一個少年裝束的年輕麗人, 聽聞是楊夫人, 平陽一行挺驚詫疑惑的。隻史駿並無心搭理此等閒事,他旁邊坐的恰恰是呂澗,一聽清對方正是何泓舊心腹,立即將他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呂澗笑道:“唉, 我是個無能的, 正好尊了楊兄弟為主, 各得其所呀。”
史駿問:“呂兄如今仍任東臨郡守?”
“對呀。”呂澗詫異, 反問:“不然呢?”
說話間,史駿已在悄悄打量對方,隻見呂澗滿麵紅光,神采飛揚,明顯一切順心,並未有阻滯。
他哈哈笑了兩聲,開始旁敲側擊其他事,比如是否有被插手郡中內政,魏景為人,還有其餘前何泓心腹郡守的現況。
史駿自然不會聽到什麼不好言論,不過宴散他也沒急著傳信,而是借口參觀穀城,在後麵兩日在城裡城外轉了一圈,最後才親筆寫了一紙密信,讓心腹快馬送回。
……
再說平陽郡,收到兒子來信的史焯立即拆看,並傳諸幕僚前來議事。
信中,史駿將見聞一一道來,其中包括那個明顯非池中物的益州新主,以及呂澗對話,穀城情況等等。細無巨細,他並未發表過多個人意見,隻道,不管是從個人還是裡外情況,這楊澤看著都是極有手腕的。
“這楊澤善待何泓降將,倒算仁義,說其重盟守諾,比那安王可信多了。”
長吏田尚問:“府君,咱們可是要與其結盟?”
他個人其實是偏向結盟的,平陽郡看似平靜,實際危機四伏,楊澤乃一強大盟友,若能確定其不動歪心思,這是一條極佳出路。
隻是事關基業性命,史焯卻難以下定決心:“降將勢力歸了他,善待不難,隻是咱們卻是結盟。”
結盟講究的是握手,平等,一方太強大,總會讓另一方時刻有被蠶食的危機感。
“況且這降將,也不是個個安然無恙的。”
這說的正是任瓊,前樂奉郡守。就是當初合圍何信出了大紕漏,導致何信十萬大軍得以突圍的那個。
魏景事後並沒怎麼重罰對方。隻是這幾個月來,樂奉郡卻在權力交接之際生了亂。任瓊麾下將領反叛殺了他,死的同時有他三個成年嫡子。最後魏景處理了叛將,將郡守之位給了任瓊庶子。
任氏嫡庶之爭曆來有之,庶子很不得任瓊待見,這次歎其命好的有,認為是其算計的更多。但後者無不認為其懂得把握時機,畢竟魏景剛上位,以穩為主,樂奉郡肯定還給任家子的。
看似任氏內亂,但史焯卻嗅到了一絲不同的味道,他真很懷疑,暗裡有魏景的手筆。
他本來就是個疑心病重的人,這麼一想更猶豫,偏田尚勸:“府君,安王狼子野心,這拖得了一時,拖不了長久,某以為不管如何,他總要占了平陽的。”
下一回,未必有楊澤這個選擇了。
史焯眉心皺得更緊。
田尚又勸了幾句,並提議:“聽聞楊澤身邊僅有一妻,又膝下空空子嗣全無,不若我等以姻親為盟,鞏固關係。”
嫁女,最牢靠的結盟手段之一。更重要的是,這楊澤之妻,多年不見孕子,也不知究竟能不能生?
若真不能,一旦史女誕子,史焯這身份就徹底不一樣了。
退一萬步,就算楊妻能生,那也不影響史女,反正一旦有史氏血脈的楊公子,那雙方關係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這……”
史焯擰眉踱了幾個來回,最終還是重重吐了一口氣,快步至書案前提筆疾書。
“來人,立即快馬送往穀城,親交至大公子手上。”
……
今天是史駿抵達穀城的第八天。
穀城方麵一直招待極周到,衣食住行,無一不精,清談賞景,各式宴飲,主客兩歡。
今夜,魏景再設大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