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120章(1 / 2)

皇子妃奮鬥史 秀木成林 10787 字 8個月前

前世今生,邵箐第一次當母親。

上輩子她親緣淡薄, 爹不親, 娘不近, 孤零零的。有友人讚她獨立,她習慣獨立, 但其實並不喜歡,小時候曾渴望過天倫之樂,可惜並無這樣的緣分, 懂事後漸漸熄滅了念頭。

這輩子, 倒有個孫氏和邵柏,可惜終歸是差了一層。

常聽人說,沒有得到過所以格外期盼,邵箐想自己應該是的。她格外珍惜自己的家人,比如魏景, 哪怕是當初她還沒對他產生多少男女情愛之時;再比如她腹中的孩子。

她手掌覆蓋之下的位置隆起了一個弧度, 再有十天左右,她懷孕就該滿四月了。四月進入孕中期, 她的孩子也將高速發育,她的腹部將會以肉眼看見的速度鼓起。

這是一個生命, 她的孩子,她的骨血, 她生命的延續。

稚嫩根須茁壯成長, 漸漸深植這片土地。因為有了他, 邵箐對這片土地也熱愛了起來, 她開始以主人翁的角度遙看日升月降。

或許換了另一個人,會毫不猶豫就選擇打胎,孩子能以後再懷,失明了就永遠沒法彌補了。

但邵箐發現自己不能。

她永遠沒法忘記初初知悉得孕那一刹的驚喜,從天而降的巨大喜悅讓人心臟都顫栗,歡欣得手足無措。

她期待著,感受著小家夥在自己身體裡一天天長大,那種血脈相連的奇妙感覺,讓她悸動,教她傾注了一腔愛意與無限憧憬。

他要是男孩,她就教他讀書識字,讓他爹給教騎馬射箭;若是女孩,她怕不得嚴厲些,因為怕小家夥的爹爹給寵壞了呢。

寇月生了個小兒子,邵箐去看過,紅彤彤一個隻會啼哭的小娃娃,但很快將會芽芽學語,乃至調皮搗蛋。

幻想落到實處,她當天就給魏景寫了長達五頁的信箋,興衝衝訴述的將來可能有的煩惱。

魏景苦思冥想,回信仔細說了許多許多的解決辦法。

夫妻倆這般你來我往,竟認真討論了半個月。

點點滴滴,彙集成流,邵箐胸臆間湧動得厲害,她啞聲道:“我們留下這個孩子好不好?”

這句話出口,邵箐一顆心徹底落地,她紛亂的思緒奇異般平靜下來。前世曾聽過多次母親難產選擇保孩子,這一刻她突然深切體會到了這種心情。

她沒有生命危機,隻是有些許失明風險,不多,更大的可能是徹底痊愈,再不濟就當個近視眼。

她無法舍棄自己孩子的生命。

“生下孩子再用藥,也是有七成能痊愈的,就算不痊愈,應也能恢複一些的。”

“存山醫術很精湛的。”

她摸索著找到他另一隻手,覆蓋在自己隆起的腰腹,仰臉看他,眼前一片黑暗,但她努力睜大眼睛。

“好不好?”

邵箐努力勸說著他。

那她肯定不知道,自己臉色有多難看,蒼白如紙,鼻翼翕動,一雙大大的杏目噙著水意,努力看著他,卻未能對準他的目光。

魏景心下大痛。

“可是,還是有失明可能。”

他手輕輕撫上那雙美麗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明亮,他不敢想象她的餘生將徹底沉浸一片黑暗中,再看不見斜陽樹影,五彩斑斕,她會很難受吧?會很彷徨吧?

魏景隻是想一想,心臟就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擰住了,無聲地收緊,鈍鈍地疼極了。

他要竭儘所能,將這世間最好的一切捧在她麵前,如何敢讓她受這種苦楚?

魏景喉結滾動幾下,慢慢地說:“我們都年輕,以後還有孩子的,你……”

“可這都不是他了呀?”

他的聲音不高,很緩,但邵箐是何其了解他,一聽就知其中決心,她慌了,捉住他另一隻手也按在腹部。

“夫君你忘了嗎?你說若是男孩,就教他騎馬射箭,行軍打仗;若是女孩,就教她琴棋書畫,讓她愛乾什麼就乾什麼嗎?”

魏景曾說,他的女兒,要成為天下最尊貴的小公主。他要將她捧在手心,她愛乾什麼就乾什麼,誰也拘束不得她。

他憧憬,他的女兒必定肖母,會和阿娘一般漂亮。彼時邵箐打趣,常聞女兒肖父,萬一女兒像她爹呢?

魏景很英俊,劍眉星目,英姿勃發,隻是這確是十足的男性化長相。他當時聞言一愣,想想覺得也很有可能,一時苦惱。隻是苦思冥想過後,又認真對她說,待他打下江山,報了仇,他女兒就是最金貴的公主,愛選誰當駙馬,沒有不行的。

這霸王般的說法,惹得邵箐輕笑不已,他卻忙不迭補充道,他女兒千好萬好,若是駙馬一時沒發現,那是這家夥有眼無珠,他會教他明白真相的。

過往點滴,歡欣期待,邵箐聲音哽咽:“夫君你忘了嗎?你摸摸他!”

但魏景怎可能忘了?

他也是這般期待他的降生,因為得知他的存在,他興奮地整宿無眠,曾被仇火焚儘的心田得到滋潤,盎然煥發新的生機。

他是這樣這樣地期待著他。

魏景呼吸一下子就急促起來了,他一直努力不去想,一直儘力忽視孩子,此刻掌心真真切切覆蓋著這處隆起,所有被強自壓抑的情感瞬間翻湧起來,劇烈地仿似要衝破胸臆。

他痛苦地閉上眼睛。

他也舍不得孩子呀,若他自斷一臂能保全孩子,他毫不猶豫,可惜現在不行,另一邊是他的妻子,他摯愛的妻子。

魏景呼吸聲很重,仿佛負傷的野獸,艱難地喘息著,最終啞聲道:“孩子以後還會再有的。”

“可是你呢?若你看不見了,以後該多難受?”

他很堅決,坐下來捧著她的臉,輕吻了吻她的眼睛:“你不喜歡待著內宅,喜歡處理外事,倘若看不見了,那怕是不能處理公務了。”

他很愛自己的孩子,哪怕還沒出生。

隻是另一邊是妻子,那隻能不要他了。

“你還喜歡遊覓河流山川,待複了仇,天下大定,我們就能四處走走,這若是看不見了,該如何是好?”

邵箐從來沒說過自己喜歡遊覓山水,但她每每看見好的景致,那雙杏目總會更亮一些。原來魏景一直都留意著,一直都放在心上。

他為了她,堅決舍棄了自己期待已久孩子,哪怕他心痛難忍不下於她。

邵箐淚流滿麵。

她何其有幸,能擁有這樣的一個他。

邵箐再忍不住,張開雙臂緊緊擁抱著他:“夫君,夫君。”

“阿箐。”

魏景眸中也泛起水意,他重重吸了一口氣,大力回抱她。

夫妻緊緊相擁,他低低哄著:“阿箐,聽我的好不好?”

“你不必愧疚,這全是我的決定,你聽我的就是。”

他聲音嘶啞,隻不忘將所有責任攬在身上,就怕她愧疚不安。邵箐心裡難受極了,隻她依舊堅定搖頭:“不好。”

她稍稍拉開二人的距離:“我不同意。”

她臉上還沾著淚,濃重的鼻音,但神色卻認真。正如邵箐了解他一樣,魏景也足夠了解自己的妻子。

她很認真的,她性子還倔,決定了怕是難以更改。

魏景一下子就焦躁起來。

說舍了孩子,每出口一次都剜心似的,他隻能儘力隱忍忽視,可他卻連妻子都無法說服。

不舍,心痛,疼惜,焦急。

胸臆間的情潮湧動到一個臨界點,魏景喘息更急,他怕自己按捺不住碰到她,坐不住站起來回踱了幾步,“砰”一聲重重擊在榻旁的高腳方幾上。

“夫君!”

隻這突如起來的動靜卻驚著了邵箐,她原怕他起身不肯聽,心裡一慌忙伸手去拉,隻她看不見,誤判斷了榻沿的寬度,讓被子一絆差點撲下榻去。

“阿箐!”

魏景大驚,忙一個箭步上前將妻子摟住:“可是磕到了?疼不疼?何處疼了?”

他一疊聲追問,自責:“是我不好,我不該走開的,是我……”

“不是的,是我太急了。”

邵箐摸索著親了親他:“你好得很,你再不許說自己不好。”

自從中箭垂危之後,她再聽不得這些說他不好的話,忙不迭就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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