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箐,我……”
“不是說過了嗎?開春出征最好不過。”
邵箐回握他的大掌,俏皮眨眨眼睛:“戰機極佳,”她拉他的大手覆在自己腹部,笑道:“很可能幾個月就能結束戰事的,你正好回來看孩子出生。”
她推推他:“快去吧,伯言他們等著呢。”
令下,花燈節立即散了,季桓張雍等將往議事廳急趕,魏景則先把妻子送回院裡。
邵箐懷著身孕,這連夜議事她就不參與了,等明日聽結果也一樣。
現在時間確實很寶貴,魏景沒多耽擱,吩咐平嬤嬤等人仔細伺候後,他匆匆往前頭去了。
“夫人,婢子等伺候您歇息?”
邵箐心態確實很不錯的,上佳戰機可遇不可求,能少損耗多少人力物力?且幾個月時間,確實也很可能結束戰事的。
她這般想罷,笑著“嗯”了一聲。
……
邵箐睡下不提,議事大廳的燭火卻燃了一夜。
大戰策什麼的,已經不用多商議了,水陸二路齊頭並進。水路乃長江水道毫無疑問,魏景也吩咐心腹飛馬傳信回益州,讓陳琦做好準備。
陳琦,年前已領命返回益州永昌郡,和水師磨合,屆時和耿明甘泉等將一起率軍東進。
至於陸路進軍節點,之前也看好了幾個。盧江郡的尋陽、薪春,豫章郡的柴桑,三者俱緊鄰長江,屆時可配合長驅而下的水師,一並東進。
眾人議論大半宿,最終定下尋陽。
莊延有些憂心:“主公,這屈達與濟王王吉接觸頻頻,隻怕此二者也會同時謀取揚州。”
揚州,土地肥沃水網縱橫,乃天下產糧一大重地,曆來物阜民豐,說王吉和濟王不垂涎,誰也不信。
屈牟在揚州經營數十年,根深蒂固,為人又很謹慎,以往找不到空子鑽,又還正和朝廷打著,因此隻是垂涎沒有行動。
然此一時彼一時也。
揚州治所鄴都,距離徐州及三方戰場其實很近,難怪莊延有所擔憂。
這個確實是。
不過季桓沉吟片刻,卻道:“王吉無水師,濟王水師規模遠不及我們。”
鄴都在長江南岸,而不管王吉還是濟王,都被北方。屈牟就是憑借一條滔滔大江,防禦住了二人好幾年。
現在揚州雖生亂,但大江仍在。
魏景頷首:“即便魏欽王吉近在咫尺,進軍速度也遠不及我。”
從長江順流而下的戰船,速度能快得驚人,不等濟王王吉渡江,魏景就已殺入揚州了。
他聲音沉穩,不疾不徐,眉目間有一種睥睨縱橫的神采,教人折服之。
魏景確實沒有絲毫緊張焦慮的情緒,相反他血液加速流動,期待,鼓噪,誌在必得。
揚州一下,他坐擁半壁江山。穩坐南方虎視中原,複仇已在望,不再是遙遠暫難以企及。
魏景抬目,視線穿過議事廳大門,落在遠處幢幢火杖之上,他緩緩道:“不拘是王吉,還是魏欽,若敢進軍,殲之就是。”
“好!”
“確實如此!”
……
眾將戰意高昂,齊聲應和後,緊接著就進入輜重糧草等繁瑣具體事務的具體商議中,一連數日,幾乎在議事大廳紮下根。
到得第五日,諸事大致停當,駐紮在各地的軍隊也源源不斷奔赴平城,已齊聚。
魏景下令,正月二十一,大軍開拔,奔赴漢壽郡;正月二十五,水陸二路同時對揚州進軍。
滔滔長江從漢壽郡穿過,進入揚州,戰船進軍比陸路快,故而陸軍需早一步出發。
春寒料峭,星光高照下魏景遠眺東方,須臾,他一扯韁繩,打馬回城。
出兵在即,熊熊的戰意下,是對妻子的百般不舍。
他連連打馬疾奔回府,快步穿過二門進了正院。
燭光昏黃,暖意融融,他耳目靈敏,還在廊下就聽見妻子在在指揮平嬤嬤等人給他收拾隨行衣物。
一絲微笑漾開,熏染眉梢眼角,他大步上前,推開房門。
“夫君?”
邵箐已聽見熟悉的腳步聲。
魏景低低應了一聲,上前挨著她坐下。室內熏籠炭火旺旺,沐浴過後她僅穿一件薄綾寢衣,隔著薄薄的衣料,他能清晰感受到暖熱的體溫。
不舍,心疼,又憐惜。
隻是出征之事已不可改變,他俯身摟著她,一隻大掌覆在她隆起的腰腹處,孩子將近六月了。
“我留著韓熙鎮守後方,你有事吩咐他就是。”
實際上,魏景是個下了死命令,必須保夫人無虞,他低低道:“四月內,我必結束戰事折返,與你一起等他出來。”
和孩子的父親一起迎接孩子的誕生,邵箐自然是期盼的,隻是她反手摟著他,卻道:“能回即回,若有耽擱也無妨,我這邊安穩著呢,到時給你去信就是。”
她就一個要求,平平安安。
邵箐隔著衣物,輕輕摩挲他心臟下數寸的傷疤,叮囑道:“濟王楨泉軍也覬覦揚州,你可不能大意了。”
此二人舉起反旗已數年,勢力不減反增,打得朝廷大軍節節敗退,可不是好相與之輩。
她自然知道他的本事,隻是心裡記掛又不舍,忍不住多多囑咐。
魏景如何不知,低頭緊貼她的發頂,鄭重應了。
夫妻兩人其實都很不舍對方,當夜一番恩愛纏綿,難以分離,然遺憾的是,第二天終究會來的。
……
卯初時分,平城郡守府燈火通明。
邵箐身子重,已不能替魏景披甲,平嬤嬤領一眾健壯仆婦為他整裝完畢。
邵箐為他係上帥氅。
魏景單膝著地,親了親她的肚腹,又站起重重在她唇上印了一吻。
夫妻久久凝視。
“阿箐,你們等我回來。”
最終,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不舍,轉身大步往外。
邵箐下意識往前趕了兩步,被平嬤嬤等人扶住,她吸了吸氣忍下眼眶熱意。
“好!”
“我和孩子都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