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洪蹙了蹙眉,道:“既然如此,我們何不立即采用第二戰策。”
安王遣使遊說結盟之前,先知會了周洪,其實兩人都算盟約發起人。
他們極忌憚魏景,等待諸侯回複時,私下商議過不止一次。
在何處陳兵?在何處進攻?兵力遠勝齊王時如何攻?萬一人數優勢被削弱了呢?再不幸落入下風呢?
太關鍵的一戰,二人推敲過很多種可能會出現過的情況。
其中就有人數優勢被消弭,不得不移營扶昌後的。
周洪壓低聲音道:“若利用東峪口,必能重創齊王。”
周洪其人,祖上豫州人,其實垂涎兗豫二州已久,也嘗試過南渡黃河,分三方戰場一杯羹,可惜不順利。
這種垂涎,直接導致他對豫兗二州的地形極為熟悉。這條進軍路線其實就是他提議的,戰況如何變化,都能依仗地利。
後續,他又和安王一起遣人勘察扶昌一帶地形,意外發現了一個很隱蔽,卻很利於伏擊敵軍的地形。
東峪口,形如虎口,進易出難,內裡微凹利於桐油火攻。偏偏外頭山勢平緩,植被豐茂,一點看不來。
確實是個非常好的伏擊地點,外頭還適合陳兵當戰場,左翼天然站位略低,這是不顯眼的破綻,也是誘餌,敵軍必然會以此為突破點,開戰後一旦適當引導,敵軍即順勢落入險境。
五十萬大軍雖不會悉數進入,但起碼能進一半,屆時桐油火攻,敵軍大亂,趁機圍殲,必能大敗之。
己方大勝,人數優勢再次凸顯。
戰策議過幾次,地形也悄悄勘測多次,確實非常好的,但現在問題是。
陳昂問:“那誰在左翼?”
誰當這個誘餌呢?
齊軍之勇悍,無人不知,這當誘餌者遭其前鋒全力攻擊,必定損傷慘重。
中帳諸人紛紛對視,麵露難色,犧牲自己,成就大局?這恐怕是不可能有人答應的。
郭淮神色一肅:“如今,此策隻有在座諸位知曉。”
安王和周洪自然不會去當誘餌的,言下之意,是秘而不宣,直接選中一位放上去。
為什麼是一位呢?
並州中小諸侯不行嗎?
真不行。先前大敗,並州大小諸侯的實力大大折損,現在也就剩幾萬人,想推出去當這個誘餌也不成。
要不王吉,要不濟王。
衛詡微微挑眉。
卻見周洪眉目冰冷:“濟王。”
濟王天橫貴胄,還有底氣,遠不如王吉圓滑,而且移營前他和周洪已落下嫌隙。
安王蹙眉:“這……”
安王拋棄妻子遁逃,但其實到了冀州後,他一直營造當時和妻子不在一處,無法營救的表象。他還一直派人潛入洛京伺機營救,痛苦自責,力圖挽回形象。
不得不說,他演技確實不錯的。
周洪勸道:“你把他當了親兄弟,他又何嘗如你一般?肆意斥罵,非手足所為。”
周洪相勸,他麾下臣將相勸,安王這邊除了衛詡陳昂徐蒼幾人外,郭淮等人也苦心相勸。
安王掙紮過後,最終點頭。
“就依周兄所言。”
……
接下來商議細節,細細議定後,諸人精神大振散去。
安王率諸臣將回到自己的營帳。
各自落座後,他麵上那略帶沉重的神色立時一斂,眉目冰冷,沉聲招來心腹親衛。
“立即傳信儲竺,讓他……,此事極重,必須促成!”
親衛不敢站得太前,安王雖是耳語,但聲音略大,不但近前的衛詡聽見,就連下方的郭淮徐蒼等人也隱隱聽到好些。
衛詡神色如常,接過童子奉上的清茶,瞥了安王周洪一眼,垂眸淺啜了一口。
徐蒼心中卻掀起巨浪。
儲竺?
這不是濟王麾下第一謀臣嗎?
原來,原來竟是安王的人。
實則他方才在周洪那處時,就有些疑惑,濟王未必乖乖就位啊,畢竟就算不知東峪口,那位置也算不得多好。
原來如此。
這樣一來,設計是大幾率能成的。
他心情複雜。
五年前,甚至兩年前,他都從來沒想過會這般和舊主對壘。
天意弄人嗎?
他其實更追憶舊日北軍時那肆意征戰時光,可惜,可惜時過境遷。
想起魏景,又想起逝去和僅存的族人。
徐蒼放在的身側的手悄悄收緊,閉了閉眼。
……
齊軍大營。
大勝後餘韻仍在,尋常兵士仍在熱切議論,中軍大帳卻燈火通明,商議下一步的戰策。
魏景看罷訊報,遞給眾人傳閱,張雍一擊掌:“這諸侯果然是生了爭執。”
上至濟王安王周洪,下至損傷慘重的並州中小諸侯,都有不同程度的微詞。
季桓捋須:“極好。”
他看向魏景:“主公,我們可進行下一步。”
削弱盟軍軍力,令其彼此心生芥蒂,心不齊,破綻自現。
甚至,眼下魏景還能親自製造一個。
他緩緩道:“儲竺。”
儲竺,這個安王放在濟王身邊的暗棋。
開戰以來,魏景一直沒有動用,眼下已到了最佳時機。
也不知道濟王獲悉自己信重多年的第一謀士,原來是他人奸細,是什麼感想?
張雍哈哈大笑:“看這濟王,還能不能繼續和安王結盟下去?”
眾人對視一眼,齊聲大笑。
揭露儲竺,其實不需要什麼策略,不管哪一種,都夠讓濟王震撼的。
不過為了方便濟王做出什麼動作,魏景還是決定低調揭露,不廣而告之。
略略商議,這事就定下了。
戰局上風逐漸向己方偏移,眾人情緒高漲,你一言我一語挖苦這濟王。
魏景麵露微笑,十分縱容,等差不多了,他才抬手壓了壓。
剛想要吩咐眾人散去,各自歇息,誰料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近。
是範磬。
“主公,有一封信!”
陌生的信,送至轅門,恰好範磬巡營,他昔日在荊州接過一封類似的信,瞥一眼那熟悉的字跡,他一怔,立即飛奔來報。
“魏殿下啟。”
筆勢開闊,剛勁有力,透於紙背,隨意揮毫區區數字,屈金斷鐵的氣勢躍然而出。
確實一封似曾相識的信,其上筆跡,還有稱呼,正正和舊日那封告知魏景身份已暴露的匿名信一模一樣。
季桓等人神色一肅,魏景微微挑眉,打開這封連蠟封火漆都沒有的信箋。
“東峪口設伏,桐油火攻,濟王為餌?”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哈,二更終於擼好了!寶寶們,我們明天見啦~ (*^▽^*)
還要感謝昨天給文文投雷的寶寶,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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