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1 / 2)

皇子妃奮鬥史 秀木成林 19034 字 8個月前

洛京城南的石燈巷, 新搬來一戶人家。

四口人, 一個老婆子,一對四旬夫妻,還有個二十出頭的青年男子。

人憔悴蠟黃,但看眉目卻生得不錯的, 有八卦鄰居湊上去, 說那家人雖看著狼狽, 隻那手卻是柔軟沒丁點繭子的, 怕從前是富貴人家的出身。

石燈巷這一片, 多為貧民聚居,房舍矮小且蔽舊,巷子狹窄也不整潔, 唯一的優點,就是物價低廉。

富貴人家出身麼?

石燈巷的街坊鄰裡也沒太大出奇,上月洛京大變,頭頂已徹底變天了,新朝天子數日前已登極。

新天子聽聞是前朝先帝五皇子, 齊王殿下, 大仇得報, 徹底推翻大楚, 建立新朝大齊。

大楚舊臣,新天子一個沒留,反而清理持續了半個月。以前的大人物悉數傾覆,這炮灰撲簌簌一地, 落魄到遷居貧民窟的極多。

石燈巷一帶上月就搬來了十幾戶,這邵家幾口實在沒什麼稀奇的。

是的,這戶本來說是姓蔡的人家,不知為何,昨兒又改口說自家男人姓邵。

自己姓什麼都搞不清楚麼?

可笑,不過街坊們也沒八卦太久,取笑那邵家幾句,話題很快就轉移了。

他們有更感興趣的事。

數日前新帝登極,攜元後同時登頂,前無古人聞所未聞,天子對元後之愛重,一時為洛京內外所津津樂道。

“……中平二十三年的。”

新天子和元後成婚六年了,當初大變驟生,就是一起流放出京的。

歌頌帝後情深到了最後,總不免提起這事,不過皇家的事,再八卦也不敢明目張膽評頭論足,隻十分隱晦地提了一句。

但大夥兒秒懂。

最艱難,最落魄,到如今的坐擁天下九五之尊,新天子給予元後前所未有的尊榮,很容易就讓人腦補一出最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

不管平時再如何長舌的婦人,在這一刻臉上都露出了憧憬和欽羨的神色。

非常美好啊,如神話裡一般的情感。

“陛下英明神武,情深義重,豈是那等子陰險狡詐之輩可相比擬的?”

新天子率大軍攻陷洛京已一個月,頒告示安民,接手城防治安,軍士井然有序,從不滋擾百姓,洛京城不但很快恢複平靜,就連舊日的賊盜拐偷都大大減少了。

誰當皇帝老百姓管不著,但他們能分辨身邊的變化,驚懼早已去了,大家樂嗬嗬的。

有了這背景,婦人們痛斥前朝更情真意切了許多。

七嘴八舌,傳入正快步返回巷子的青年男子耳中,他目光閃了閃,腳下更快幾分,匆匆穿過巷口人群,往裡而去。

這男子二十出頭,一身粗布衣衫,打扮與巷口街坊並無兩樣,但他接近這群貧民之時,眉心卻微微蹙起,腳步左閃右避,窄小的巷口,他硬是沒擦到任何一個人。

這群貧民身上的酸腐氣息,讓他極不適。

這條巷子同樣也是。

“裝什麼裝啊?還不是住進來了?!”

有眼尖婦人窺見,白眼一翻呸了一口,一口濃痰差點濺到青年腳下,他瞬間一跳,怒目而視。

“看什麼看?!”

“你,你!”

青年並無於潑婦爭吵的經驗,加上他還有非常重要的事,憤憤一息,拂袖:“粗鄙潑婦!”

他漲紅臉怒瞪對方一眼,憤然大步走人。

“呸!不過就是隻落毛雞,還把自己當鳳凰了?老娘……”

謾罵聲瞬間響徹半條巷子,青年氣得渾身顫抖,很快!他要這群人好看!

他重重推開暫居屋舍的門,屋內立即響起數道聲音。

“怎麼樣?”

“大郎,可是真的?!”

“邵柏可真封了侯?”

屋裡所有人都在等著,一見青年回家立即撲上來,連首座那老婦和跛腳中年男子也不例外,人人目中光亮大放,屏息等待他的回答。

青年也就是邵任,登時精神一振:“沒錯!”

“邵柏真被封為承恩侯了。”

天不絕人,他家翻身在即了!

沒錯,這石燈巷新搬來一家四口,正是在舊朝已鋃鐺入獄的前東平侯邵賀幾人。

邵賀,裘太夫人,邵箐邵柏姐弟的生父祖母。

嗯,還有那個和孫氏死鬥十數年的二房蔡氏,以及她的親兒子。

……

也不知道邵賀幾人的命好是不好。

自從魏景廣發檄文公布身份後,東平侯府一大家子除了孫氏邵柏,統統被押入大獄。皇帝想著以後可能有用,因而邵賀幾人雖為階下囚,卻好歹苟活到魏景率大軍攻打司州。

魏景大軍兵臨城下,邵賀等人苟延殘喘的日子本該結束了,被押上城頭,籍此要挾停止進攻。

魏景怎麼可能搭理?

但邵賀一乾人等還是活了下來。

得幸於當時戰況太猛烈了。

因邵賀等人出現,敵軍進攻反而更凶了幾分,守城大將陳洪本咬牙下令,宰殺邵賀一行,以振士氣。但奈何當時火箭和投石太過凶猛,執行兵卒倒下一片,後續就再沒人有心思理會邵賀等。

邵賀肩膀被劃了一刀,還好不重,但他的腿在逃遁過程中被生生踩折了。

朝廷守軍吃緊,征召了許多搬運滾石檑木的民夫民婦,邵賀一行僥幸沒被殺後,混入民夫隊伍,磕磕絆絆下了城頭,躲進民居群中。

接著,就是魏景大軍進城,洛京城戒嚴三日後恢複如常。

裘氏人老倒精,當年被抓捕時她驚慌下卻沒忘擼下一枚玉戒,含在嘴裡壓在舌根,倒是一直存下來。現今,好歹邵賀的治傷錢是有了。

邵賀傷治好後,腿也瘸了,剩下的錢不多,邵家人再如何嫌棄,也隻能先找了個貧民窟暫時落腳。

沒錯,是暫時。

因為不管是邵賀和他的親娘裘氏,抑或蔡氏母子,都沒忘記齊王妃。

齊王得了天下,那邵箐該是皇後了吧?

幾度以為生路儘了,誰知又柳暗花明。

邵氏女是皇後,那娘家毫無疑問是必被恩封的。

眾人一陣激動,邵賀傷都還沒好全,就立即讓人兒子出外打聽消息。

結果很振奮人心,邵箐果然是元後,甚至新帝之隆寵遠出諸人預料。

攜手登頂,古來第一人也。

邵後這般得新帝愛重,邵家人的待遇還會差嗎?

隻可惜眾人還沒來得及興奮太久,邵認又說出了第二則消息。

一直不知音訊的邵柏孫氏似乎沒死,在半月前也進京了,這元後母家的恩封,竟被被邵柏得了去。

“這有什麼?”

蔡氏不以為然:“侯爺乃是父,父在,如何輪到他得封?”

按禮法,也確實如此。皇後生父在,恩封後父;若父亡,則恩封其兄弟。所以依常理,有邵賀這父親在,後族的恩封是如何也輪不到邵柏頭上的。

馬上就重返侯門了,蔡氏大喜之餘,又想起孫氏母子。邵氏一族日後的榮光必是係在邵箐身上了,身為邵箐的親母弟,邵氏兩房的形勢立即一個顛倒。

而且會比舊日更加糟糕。

身為皇後胞弟,還是嫡出,日後邵賀百年,這承恩侯的爵位必是邵柏承繼的。

多年奮鬥,一朝回到解放前,且後續已非人力所能轉圜的。

不甘暗憤,蔡氏眼珠一轉:“這姐姐和二郎,也不知是如何到了陛下那邊去的?唉,也是他們命好,無需遭這幾年牢獄之災。”

真命好嗎?

那麼湊巧母子倆都命好避過一劫?

用運氣解釋,實在很難說服人,畢竟當年事發之時,孫氏母子是在府裡的。

這一點,不管是邵賀還是裘氏,都很清楚。

莫不是,邵柏提前得訊,先一步帶母親離開府裡,然後投奔女兒?

“這個逆子!”

邵賀臉色一沉,因為不知魏景提前接人的訊息,以常理推斷,確實,孫氏母子若非早一步接訊的話,是無法及時逃離的。

那麼,邵柏卻沒有通知邵賀這個父親,直接導致他的親父和親祖母,以及兄長等一大家子落入皇帝之手。

若非皇帝想著留人有用,他們幾個墳頭的草該有數尺高了。

裘氏大怒一拍木桌,瘸腿舊木桌一傾,幾個盛了白水粗瓷大碗“劈啪”摔了個粉碎。

“不肖子孫!”

裘氏邵賀臉色陰沉,顯然慍恨極了,蔡氏和邵任對視一眼,母子倆交換一個心知肚明的眼神。

看來,還是有機會的。

隻要邵柏“病逝”了,這承恩侯的爵位,照樣歸到邵任手裡。

母子二人立即不著痕跡地煽風點火一番,見邵賀裘氏目露寒光,蔡氏滿意,忙道:“姑母,表兄,我們當快快去承恩侯府才是。”

是的,不管有什麼打算,先把爵位拿回來再說。

裘氏讚同這點,隻她略略思索後卻道:“我們先不登承恩侯府的門。”

她大半輩子謹慎慣了,直接登門不妥,萬一那孫氏母子見事情敗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人請進門而後加害之,那就糟了。

要知道權貴聚居的地兒本就清靜,而高門大戶光一府就占了半條街,門房處的小動靜鄰裡根本不可能知道。

這成事可能還挺大的。

裘氏眯了眯眼睛:“我們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將邵柏攔停,而後當場相認,並宣之於眾。”

徹底杜絕孫氏母子將事情悟下的可能性。

曆朝曆代皆以孝治天下,新建的大齊朝也不例外,不管是邵賀還是孫氏俱需從之。甚至,連貴為皇後的邵箐也不得不受約束。

一朝國母,豈能是不孝之人?

不得不說,薑還是老的辣,裘氏話一出口,立即得到其餘三人的大力讚許。

很好,計策定下,那就按計行事。

不過這個機會並不好找,畢竟如今耳目閉塞,而邵家人一身貧民打扮,若老在城西貴人區轉悠會很引人側目的,為防止消息走漏,行動需慎之又慎。

這般千辛萬苦,才終於在大半月後得到一個機會。

梁丹成婚大喜,邵柏攜母親孫氏前去赴宴。

梁丹乃青翟衛出身的小將,隨魏景南征北戰也立下許多汗馬功勞,被封為忠勇伯。

當年小將,現在也二十多了,是大齡晚婚青年,去年由季桓做媒,與範亞堂妹定下婚盟。

去年交戰頻頻,誰也顧不上辦喜事,這不,天下大定,主公登基後,梁丹幾個就忙裡抽閒,先緊著把媳婦娶進門了。

忠勇伯府雖在城西範圍,卻頗偏近城北,這一片很繁華,其中有一條通往承恩侯府的必經之路永寧正街。

赴宴折返的孫氏母子,這永寧正街,正是千載難逢的良機。

“好!”

邵賀擊桌:“明日我們就侯在永寧街。”

……

披紅掛彩,一府喜慶,梁丹沒有父母長輩,孫氏等人少不得裡裡外外幫著張羅,待到喜宴散了,已是酉時。

華燈初上,宵禁未至,出了忠勇侯府,孫氏麵上笑意未褪,“成了家,這日子總算是安生過起來了。”

幫著招待女賓,孫氏難免喝了兩杯,此時臉上有些燒,她撩起簾子,讓晚風吹散燥熱,笑看了眼熙熙攘攘的夜市,她不忘抱怨兒子:“孟安都娶妻了,二郎,你看看你?……”

又念叨婚事了,邵柏登時頭大如鬥,他本來是見母親喝了酒忙上前攙扶登車並照顧,如今孫氏未見醉意,他忙不迭站起:“阿娘,我出去了。”

他騎馬算了。

“你個臭小子!”

孫氏還不知他?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兒子的耳朵,嗔怒兩句,邵柏不敢掙紮,隻得苦著臉挨訓。這慘兮兮的,孫氏被他氣笑了。

“你給老娘說說,這娶妻有甚不好的,誰家男子不成婚?啊?”

“娘,我也沒說不成,隻是……”這不是不用這麼急嘛?

正當母子二人又要展開新一輪的纏磨時,忽馬車“咯噔”一聲猛地停下,緊接著前頭喧嘩聲大起。

“什麼事?!”

孫氏驟不及防的,差點碰傷額頭,邵柏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一怒,正要喝問,卻聽見前頭數道人聲驟起。

“什麼人?!”

是自家護衛隊長的厲聲詰問:“你可知這是誰人座駕?何方刁民竟敢擅自攔截!

“這是承恩侯邵柏車駕,誰人攔不得,我都能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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