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清吟遠比自己想的要冷靜, 跟這樣一個人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 她以為想通了這些自己會害怕, 會束手束腳,但沒想到真正麵對這人時, 她內心極為平靜。
甚至還在腦子裡開始計劃著離開這人後怎麼應付喻薇的那些手段,怎麼讓自己越來越紅, 不依靠任何人也能混的風生水起。
抹好口紅,段清吟去換了雙鞋子, 哪怕今天下雨,她依舊在腳上腿上塗了防曬霜, 脖子和手也不放過。
頭發放了下來, 手在發間隨意抓了幾下,最後拿了桌子上的包和手機後,對著人道:“三少,我好了。”
這會兒才真正將目光放在莊白宴身上,男人站在門口, 今天依舊穿的是長袍, 黑色的,唯有袖口處一點白,上麵繡著精美的圖案, 段清吟注意到,他們這一輩的莊家弟子, 大房幾個少爺的圖案要複雜深奧很多, 像是一種特殊的古老圖騰。
雖然這是個現代化的社會, 但莊家似乎還沿襲著古代的那種等級製度。
這從莊家人對待莊白宴他們的態度就能看出來。
莊白宴嗯了一聲,看了她一眼,轉身朝外走去,腳步放緩,似乎有意遷就她。
待出了門,還站在門口等著,等段清吟鎖好門走過來時,頓了頓,主動伸出手。
對於昨晚的事,似乎於他來說已經過去了。
段清吟察覺到他的意思,想都不想,直接抬起手去捋頭發,避開了他的動作。
臉偏向另一邊,裝作沒看到的樣子。
徒留男人的手停滯在半空中。
莊白宴似乎有些尷尬,順勢將手抬起來摸了摸鼻子,臉上有些不自在,又握拳放在嘴邊咳了下,清了清嗓子。
眼尾掃向旁邊的段清吟,大概是知道她的氣還沒消,抿了抿嘴,沉默了一下後張開口,哪知還沒說話段清吟身上的手機就響了。
段清吟從包裡拿出手機看,是經紀人許姐。
臉上閃過一絲意外,但似乎沒有多想,手按下接聽鍵,然後又將手機拿到耳邊,“許姐……”
還沒說話,對麵就突然傳來劈裡啪啦一陣罵,“你現在在哪兒,我去劇組找你怎麼看不到人?去劇組前我怎麼交代你的?你口口聲聲說讓我放心,你就是這樣讓我放心的?”
聲音格外響亮,在安靜的小路上尤為清晰。
“不是許姐,你聽我解釋……”段清吟小聲掙紮。
“解釋?解釋什麼?一個兩個都找不到人,你知不知道你的角色又被搶了?這是第幾次了?我說了讓你彆和喻薇對著乾,你是怎麼做的?她身後有江瑾洲,你呢?彆以為背靠莊少就可以高枕無憂,你跟她不一樣……”
“我沒有……”段清吟垂著眼睛道。
聲音有些哭腔。
“我昨晚給你打了那麼多的電話,你人呢?段清吟我說過,你如果再這麼任性妄為,我們就終止合作,公司裡好的經紀人多的是,你也不差我這一個,我建議你去找一個處處順你意的經紀人比較好,我伺候不了你。”
“......對不起許姐……我錯了……”
段清吟低著頭,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但電話已經掛斷。
段清吟低著頭看手機,眉頭皺的緊緊的,似乎有些焦急,忙重新回撥過去,但手機響了很久都沒反應。
不死心又回撥了幾次,但對麵的人似乎真的要跟她斷了,沒有一次接通。
沉默了一下,段清吟沒再說話,臉上似乎有些焦慮,不過還是將手機放回到包裡,偏過頭看站在一旁不說話的莊白宴,“抱歉,耽誤您時間了,走吧。”
聲音有些低落,垂下頭揉了揉臉,深深呼吸了口氣,臉上很快又恢複自然神色。
莊白宴看了她一眼,目光從她垂著的眼睛上掠過,最後什麼都沒說,隻是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段清吟也不管他怎麼想,這次倒是主動伸出手挽住他的胳膊。
但頭還是低著的,根本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
莊白宴微愣了下,垂下眼,目光落在她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眼底掠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大概是沒想到,平時在他麵前耀武揚威的人,在其他人麵前卻是這樣。
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此時的他,眼裡的神色是不悅的。
不悅什麼,恐怕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莊家老太太八十大壽,按規矩,是要簡單祭祖走個程序,說是簡單,但在段清吟看來繁瑣之極,又是去老爺子那裡念稿子,說這幾年莊家的發展情況,又是磕頭燒紙,還把近幾年出生的莊家新生兒抱過來說話磕頭。
也真是難為這些小家夥了,天還在下著小雨,一個個話都說不清楚,就被抱到墓碑前跪著,有個小家夥似乎覺得難受,一屁股坐到地上,小胖手拍著地上的水樂嗬嗬笑,氣得旁邊孩子母親忙跑過去把他壓在地上跪著。
然後就聽到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
不過莊家那些不苟言笑的長者看了後皆是神色溫和,臉上還露出微笑,對於這樣的小輩倒是難得的寬容。
問候了老爺子,眾人還去了其他幾個墓碑,這些墓碑都是衣冠塚,莊家真正的祖地在南邊,當年戰亂舉家搬遷到了帝都這裡,後來發展起來便在帝都這裡也圈了一塊墓園,還給幾位老祖宗設了衣冠塚,這幾位老祖宗都是對莊氏有大功績的人,若是沒有他們,莊家恐怕早已經不複存在了。
一通忙活下來,已經要到中午了,段清吟作為莊白宴的女朋友,最後站在旁支那一列,六人一組上前鞠躬。
鞠躬的時候是沒打傘的,雨水直接在她頭上淋,也幸好沒有化妝,不然不知道成了什麼樣子。她旁邊還站著一個小姑娘,紮著兩個小辮子,下去的時候還不小心滑了一跤,一把拽住了她的裙子,看她回頭,還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
段清吟笑笑沒說話。
回去和來時一樣,一行人坐車回去,她和莊白宴一輛車,坐在後麵,副駕駛上的男孩她認得,是上次背她回家的那個人,還是個高中生。
莊家人喊他蘭少爺,是莊董事長外麵的私生子,這次也過來了。
段清吟一改往日嘰嘰喳喳的模樣,今天難得安靜下來,連坐在莊白宴身邊她都心不在焉,反而時不時拿出手機看。
這讓坐在副駕駛上的蘭少爺都忍不住透過鏡子往後看了兩眼,忍不住驚奇,大概第一次看到這麼反常的段清吟,有些不太習慣。
畢竟平時來看,這人看到他哥就像狼看到肉一樣,恨不得直接貼上去。
段清吟垂著頭不斷撥打電話,但經紀人電話沒來,倒是助理電話來了,一來就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段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父親出事了……”
電話音量有些大,車裡安靜,幾乎所有人都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