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其餘同夥已經搶先挾持了藺空山,敲門也不會開。
幸好,藺空山安然無恙。
提到開門,藺空山不由微頓。
畢竟是他錯認了來人,才誤傷了對方。
不過沒等藺空山再度生出愧疚,商洛曄已經在問。
“這些追著要堵你的,是什麼人?”
而且藺空山還尚未斟酌回答,商洛曄就提前猜到了。
“秦駿家裡派來的?”
藺空山停了停,點頭:“是。“
“你怎麼猜到……”
“你工作了這麼久,和誰都交好。”
商洛曄的視線冷了下來,英俊鋒銳的眉眼間顯現出了森寒的戾氣。
他今晚頻遇意外,被保鏢盯守,被酒瓶砸中,還受了傷。
本該早有不滿。
但直到此刻,商洛曄才真正顯露出了怫然不悅的凜冽寒意。
“除了不許你離職的秦駿,還會有誰對你不滿意?”
藺空山看著對方,思酌一瞬,終是對人坦誠道。
“秦駿因為工作對我產生了依賴,他的父親因此非常不滿,一直想解決掉我這個意味著風險的存在。“
如果是麵對其他人,藺空山絕不會這樣未做隱瞞,直言相告。
在新上司麵前提及前老板的瓜葛牽扯,是職場的大忌。
藺空山也從未有過向人推心置腹的傾訴需求。
但商洛曄不隻是藺空山的新上司,還是他最尊敬的老師的孩子。
況且就在方才,商洛曄還主動提及了自己的家事辛秘,坦然與他商酌。
因此藺空山也未在遮瞞。
他破例地,對著彆人談起了自己的事。
“秦家想對付我,選擇了我和秦駿當年的學長陳風出麵,陳風邀請我赴會,酒會過程中有人拿走了我的手機,拷貝了手機裡的全部數據。”
“之後陳風來勸酒時,還遞給了我一杯下了藥有異樣的酒,我沒有碰。”
藺空山說著,自衣袋的內兜裡拿出了一個小巧的物什。
商洛曄看過去,就見那是個隨身的藥盒,小藥盒半透明,不知道原本是用來放什麼藥的,但此刻裡麵並沒有藥物,隻塞了一角紙巾,盒底還積蓄了些許液體。
“這是我留存的異常酒樣,”藺空山道,“之後拿去化驗,應該能查出裡麵加了什麼藥物。”
商洛曄道:“你用紙巾吸滿了放進去的?”
藺空山點頭,又道:“紙巾是酒吧單獨的定製款,這一角正好印著慕色兩個字。”
這同樣是能精準指認陳風的直接證據。
讓人不由得想。
大概無論是誰,與藺空山相處過多久。
都仍會一次又一次地,驚訝折服於他這冷靜至極的臨場反應與危機處理。
而藺空山的解釋還未結束。
“雖然不知道這次下藥是秦家的命令,還是陳風自己的決定。不過這些證據,大概至多也就能處理到陳風這裡,很難真正會波及到秦家。”
畢竟秦家如此謹慎,根本不肯自己出麵,甚至連秦駿都沒在酒會出現,不想有所牽連。
不過說著這些,藺空山的麵上全無懊煩不甘之意,反而仍是一貫的溫靜雅然。
他淡然道。
“秦家最關注的,大概還是我的手機。我之前已有防備,手機軟件都上過設備鎖,就算被整機複製,賬號也無法在其他手機上登陸。”
“強行破解設備鎖會觸發通知,所以秦家更多去分析的,應該是裡麵存有的文件。”
青年條理清晰,娓娓講述。
“手機裡的大部分文件對秦家來說都是無用的,但在微信備份的文件夾裡,保存了一些相當詳實的資料。”
“那是和宋仁有關的,他的許可證過期後仍在開工生產的關鍵證據。”
宋仁,是藺空山的生父。
藺空山這時並沒有細說兩人的關係,但他和父親鬨僵的事,在老師那裡並不是秘密。
洛素知情,想來商洛曄也會清楚。
果然,商洛曄無需解釋,就立時聽懂了。
“宋仁的工廠也在粵城?”
藺空山點頭:“嗯。”
“秦家在那邊的勢力很強,他們拿到了這份證據,屆時一定會對宋仁進行大力打壓。”
而這,正是藺空山早有預感、卻仍在今晚以身涉險的目的。
對藺空山的生父,秦家其實知之甚少。
“秦駿父親找我當麵警告時,我對他坦言相告,說彆的都可以商量,但有一點必須提前說好。”
“我最在意的,就是我的家裡人。”
藺空山長了一張被上天偏愛的臉,他的麵容不僅是好看,還會讓看著他的人,潛意識地更願意加以相信。
無論是喜歡他的,亦或是反感他的人。
“我對著秦父,拜托他高抬貴手。”
“尤其是,懇請千萬不要傷害我最尊敬的父親。”
藺空山這番說得輕言細語,即使在現時此刻,若是不知情的人聽了,恐怕仍然會以為,他與生父有著十足深厚的感情。
況且藺空山還不隻是那一次麵談。
之後他顯露在外的諸多反應,更是讓秦家、尤其是親眼見過他的秦誌剛深信不疑地篤定——
想要報複藺空山,就必須去傷害他的父親。
“我希望今晚被竊取的數據,可以順利送到秦家那邊,毫無保留地物儘其用。”
藺空山說完這些,才終於停了下來。
室內的氛圍仿佛也一同跟著陷入了沉寂。
藺空山知道,雖然他說的這些全是自己的事,卻可能風險極大。
若是商洛曄從舊識的角度來考慮,或許會發現原來他並不是一個純粹全然的好人,反而有這麼多籌謀熟慮。
而若是商洛曄從老板的角度來看,那更是會對這位頗有心計的下屬會生出諸多防備。
這是藺空山的破例坦白,他也很坦然,做好了接受所有後果的準備。
如果對方不滿,隨時可以把自己開除。
隻不過這個時候,商洛曄的反應,卻似乎與藺空山的預想並不相同。
男生依舊眉目冷寒,神色間卻全然沒有顯露出絲毫不滿。
相反,從始至終,他都眸光灼然,用一種複雜到難懂的眼神在凝盯著藺空山。
假如藺空山最近仍在繼續經紀人的工作,為藝人粉絲持續畫像,或許他會了解到,這種視線在近來有一種最新的翻譯。
那是人在用目光震聲表達——
好辣。
不過藺空山並未讀解出來,而商洛曄本身也少有波瀾,等人說完,他便暫且收斂了視線。
男生肅色,說。
“學到了。”
藺空山:“……”
他沒料道,對方居然全然沒生出任何負麵的反應。
竟好像還是……
在推崇他一般?
不過藺空山也想到了對方和父親之間,同樣矛盾不少。
或許對方的確能理解自己的做法。
緊接著,商洛曄道:“那等下警察到了,先把酒吧的事解決掉。”
藺空山點頭:“好,我去處理,你先去包紮傷口。”
話未說完,藺空山忽然一頓,隨即望向了門外。
停頓了大概短暫的兩秒,包廂門突然被撞響。
隻是因為被損壞的門鎖卡住,房門並未打開。
但隨即,再度有大力撞了一下。
“哐”的一聲,門被從外麵猛地推開,有一個人直接衝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