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聲指的正是藺空山之前在酒吧聚會時見到的那個同班女生。
程雲聲。
程雲聲畢業後就一直在粵城工作,宋仁在粵城的消息,大多都是她傳給藺空山的。
之前程雲聲湊巧來申城出差,也是為了見藺空山,才參加了陳風的那個酒吧聚會。
根據程雲聲的信息,宋仁近來頗有重新折騰起來的勢頭。
這讓藺空山隱隱感覺有些不對。
“下周回粵城。”秦書衡道,“我會幫你盯著一點。”
藺空山點頭,道了聲謝。
他想到了什麼,又道:“上次酒吧短信的事,也多謝你。”
那晚,雖然藺空山也察覺到了陳風的敬酒不太對。
但正是因為秦書衡提前發到他手表上的消息,藺空山才準確得知。
藥是下在了那種造型彆致、杯壁有夾層的玻璃杯裡。
秦書衡搖頭,隻道:“舉手之勞。”
他自覺和對方的所作相比,這些根本不足一提。
不說這次秦誌剛的倒台,藺空山幫了多少忙——他是學金融的,最知道能直戳秦氏死穴的證據是什麼,且藺空山本人也在秦氏旗下乾了三年,更諳熟許多內部辛秘。
就單隻是兩人的初見,對秦書衡來說,也絕對是值得鄭重其事的感謝。
那時秦書衡剛剛被接到城裡來,穿著外貌都遭到了惡意打趣,尤其他的黑框眼鏡,更被頻繁嘲笑太土。
但最讓秦書衡沒有料到的,是他小叔的反應。
秦書衡的父親和秦誌剛是親兄弟,當年家裡太窮,隻能供起一人繼續讀書,老實的哥哥主動選擇了輟學,種地供養小弟上中學,最終使得兄弟兩人的發展天差地彆。
秦書衡從小被父親教導,說他有個很聰明的小叔,長大要和小叔一樣有出息。
他怎麼也沒料到,在被接到城裡之後,在滿心以為小叔悉心關照自己的時候——
他會在偶然路過書房時,聽見小叔叫著他的名字,說。
“這書呆子和他親爹一樣笨,當年抽簽我就是作弊讓他爹拿到了那張不上學的簽,現在他也一樣好騙。”
秦書衡目怔口呆,手裡的鐵盤當即跌落。
那鐵盤是被路過的藺空山單手接住,才險而又險地沒有在地麵撞出重響,被書房裡的秦誌剛發現。
秦書衡渾渾噩噩,終於走到無人的地方時,他一個踉蹌,跌撞在硬牆上,眼鏡都摔掉在了不知何處。
天好像完全塌了下來,直到一隻手,把眼鏡重新遞到了秦書衡高度近視而模糊一片的眼前。
那個黑框眼鏡,在秦書衡來到城裡這短短幾周內,已經不知被多少人惡意嘲笑過難看老土。
可是遞還給他眼鏡的藺空山,卻隻說了一句。
“如果是秦先生,他可能會更喜歡你這副眼鏡。”
秦書衡竟然聽懂了那句提點。
——秦誌剛更喜歡好拿捏的人。
也是從那時起,秦書衡記住了這個罕少在秦家主宅出現、卻完全無從被忘卻的美麗青年。
直到現在。
已然足有三年。
秦書衡心神百轉,嚴肅的俊臉卻分毫未顯。
他旋即提起了另一件事。
“你現在的情況呢,新工作如何?”
提到新工作,藺空山唇畔的笑意不由逾顯溫煦。
“很不錯,我的新上司很有天賦才情。”
他那楚秀妍豔的眉眼間仿佛都蘊著燦亮的微芒。
“我今天來,也是因為想接一筆大單,有他在,說不定真的可以成行。”
“你的新上司也來了?”
秦書衡看著青年的神情,微繃的臉上難得地流露出了一分探尋。
“哪位?”
居然有老板,能讓藺空山這樣的人這般誇讚。
秦書衡當初之所以沒有邀請藺空山一起,一是因為秦氏的風險著實不小,但更關鍵的,還是秦書衡覺得——
以藺空山的能力,理應自己單乾。
秦書衡沒想到,青年現下居然會對新老板給出這麼高的評價。
而藺空山聞言,回身,一眼就望見了不遠處的商洛曄。
冷峭高卓的男生在盛裝的人群中也相當顯眼——許是正因為他顯眼,此時才被賓客攔下了,讓商洛曄不得不停下去處理那些圍上前搭訕。
藺空山用手中高腳杯做示意,給秦書衡指了一下。
“那邊,身高最顯眼的那位年輕先生。”
秦書衡看見商洛曄,卻是微微一頓。“……商少?”
這下感到意外的人成了藺空山:“你認識?”
秦書衡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問道:“他是你的老板麼?我還以為,商少和你是連襟關係。”
“……?”
藺空山一時竟是沒能反應過來。
連襟?
“這是什麼意思?”
秦書衡道:“他不是和宋家有過婚約麼?和你那個在國外上學的弟弟。”
藺空山蹙眉,他知道對方的性子,秦書衡不會開玩笑。
但這話裡的內容,也完全不可能是真的。
藺空山那位同父異母的弟弟宋青禾,的確正在國外上學。
可宋青禾被母親家寶貝得緊,根本不可能會進行商業聯姻,且宋青禾還在養病,更沒聽說他有什麼愛人、即將要結婚。
就是商洛曄,藺空山也從沒聽過他有什麼婚約——
等等。
藺空山悚然一頓。
商洛曄的確在辦公室裡接過父親的電話,還被指責說不肯好生收心去認真結婚。
而心念電轉間,藺空山也終於意識到了“宋家聯姻”這件事真正唯一的可能性。
宋家能聯姻、並且被聯姻過的人。
隻有藺空山自己。
饒是心中驚風駭浪,藺空山依舊本能地維係了自己的麵色如常,他也迅速地調整了聲線,狀似平淡地問出了一個問題,讓秦書衡都沒察覺出他的有異。
藺空山問:“商少的父親,是中聯的董事長?”
當初宋仁急不可待地想要促成藺空山的那樁婚事,正是因為聯姻對象是中聯老總的兒子。
藺空山想等的是一個否定答案,但他卻眼見秦書衡點了點頭。
“對。”
秦書衡還解釋道:“隻不過商少幾乎從不出席各種聚會,所以知道他身份的人很少。”
藺空山又停頓了一秒,才重新出聲,問。
“可是中聯的董事長,不是姓龍麼?”
正是這不同的姓氏,以致藺空山完全沒有把商洛曄和中聯的董事長聯係在一起過。
秦書衡卻道:“好像是因為某些舊事,龍董的兒子沒有隨他姓,而是取了商這個字。”
“……”
藺空山終於再無法懷有任何僥幸。
他這時才意識到。
原來當時,被自己在茶莊裡親口拒絕掉的那個聯姻對象——
就是商洛曄。
二十歲。
連年紀也正巧對得上。
所以。
不是連襟關係。
而是他的未婚妻……夫。
藺空山正心下怔愣時,卻忽然聽到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冷磁低聲。
“藺助。”
他一抬頭,就對上了那雙色淡寒峭的冷眸。
恰在此時,那個剛剛撼動過藺空山心神的男人,已經直接走到了他的麵前。
商洛曄掀起眼皮,淡覷了秦書衡一眼,又垂眸,正凝看向藺空山,問。
“怎麼聊了這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