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哥兒, 在外麵做事很容易吃虧的。”
柳老太還在掙紮。
柳含文一把挽住她的手, 臉上的笑容不變, “奶, 您覺得我是那種會吃虧的人?再說大哥和爹還有大舅他們都在鎮上, 我怕什麼。”
這倒是。
“而且,我一直待在這村裡,怎麼有機會遇見貴人?”柳含文故意提起老太太最操心的事道。
柳老太聽到這話直接點頭,“行, 去吧,晚上和你爹一塊兒回來。”
“奶,我們住在鎮上,那鋪子後麵有個小院子, 我和林願一人一個房間,所以不必來回跑,這還省了不少車錢。”
“一月三錢銀子, 還讓你們住在鋪子上, 這到底是什麼鋪子啊?”
柳老太想到隔壁村有個賭棍賣哥兒,就是把哥兒賣到了那種地方, 可嚇人了。
“是個非常正經的地方, 現在鋪子還沒裝好,等開了張, 我們再過去。”
得到柳老太的同意後, 柳含文等柳王氏回來又和她說了遍, 比起老太太, 柳王氏想得更多,“去了鎮上也好,有你爹和舅舅在,我也放心。”
在這裡出門說不定就會遇見徐家人,膈應得很。
柳含文看著她,“我和爹都去鎮上了,您怎麼能一個人在家呢。”
柳王氏驚訝道,“我去鎮上做什麼,我啥也不會,而且你奶....也不會讓我去的。”
“會的,您會做飯,就去咱們那個鋪子,我可以和林願擠一擠,或者多打一張床放在屋子裡,您就住另外一間房,至於爹,”柳含文想了想,“他可以隔幾天過來住住,隻要爹常回來,奶不會說什麼的。”
柳王氏心動了,可她依舊擔憂,“你們掌櫃的會同意嗎?”
柳含文仰起頭,麵帶小得意的指了指自己,“我就是掌櫃的。”
柳王氏:???
當天晚上,柳老三一回來先是被柳老太叫過去說了柳含文去鎮上的事,還沒喘口氣又被柳王氏拉進屋子裡。
“文哥兒要去鎮上乾活是怎麼回事?”
柳老三一頭霧水。
柳王氏也是才知道自家哥兒這麼大膽,居然和穆獵戶一起做生意,“......他們幾個合夥在鎮上做生意,穆獵戶住在前鋪子,文哥兒和願哥兒住後院,文哥兒讓我去做飯,也住在後院,你說.....”
“去啊!”
柳老三毫不猶豫,他本就心疼柳王氏,嫁給他的時候多嬌嫩的一個姑娘,在地裡乾了這麼多年活,都滄桑了不少,為了這事他沒少怨自己沒本事。
現在有這個機會去鎮上,他肯定會抓住,“再說穆獵戶一個漢子,你放心他和兩個哥兒住在一塊兒?”
柳王氏搖頭,秀眉緊蹙,“就是擔心啊。”
“所以你就聽文哥兒的,去吧,咱們一家三口以後就在鎮上過日子,等我攢夠了銀子,咱們買套院子,以後你再也不必下地乾活了。”
柳老三擁住柳王氏柔聲道。
柳王氏雙頰緋紅,靠在丈夫的懷裡點頭。
吃晚飯的時候,柳老太還是很高興的將柳含文要去鎮上做活兒的事說了,“一個月三錢銀子,可比老三還厲害些,咱們家的日子真是越來越好了。”
三房有了自己的決定,二房也開始躁動了。
“大哥他們被分出去了,咱們靠著三弟一家日子肯定也錯不了,可三弟他們要是發達了,或者是日子長了,說不定就會提分家,老太太本來就喜歡三弟,分家一定會跟著他,到時候咱們二房喝西北風啊?”
躺在床上,李氏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乾脆坐起身把睡得打鼾的柳老二給推醒了。
柳老二嚇一跳,聽完後有些不耐煩,“三弟不會提分家的,就算以後分家娘也不跟著三弟。”
李氏翻了個白眼,“不跟著三弟,難道還跟著我們不成?”
柳老二沉默了一會兒,“對,娘說過要是真有那麼一天,她就跟著我們。”
李氏嚇蒙了,啥時候說的?再想追問時,柳老二的鼾聲已經響起來了。
就因為聽了柳老二的話,第二天李氏時不時的便偷偷看老太太,柳老太被看得不耐煩,直接把手裡的簸箕扔在地上罵道。
“看什麼看!看什麼看!有事兒說事兒彆做出這幅德性!”
李氏嚇一跳,連忙擺手,“沒有娘,我就是看您今兒氣色好得很。”
柳老太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是嗎?”想到昨兒晚上的夢,又笑了,“家裡接連發生兩件好事,能不高興嘛,你和老二也彆羨慕老三他們,論起地裡的活兒來,你們可強得多。”
地就是農家人的根,聽到老太太誇獎他們二房,李氏也高興了,拿著砍柴刀便乾活去了。
鋪子的事兒現在都是穆寒才在管,所以柳含文目前很悠閒,時不時的還能出去溜達溜達。
柳含意三召回門的時候果然隻去了柳老大那邊,不過回門的隻有他一個人,因為徐世航在鎮上呢,在那邊吃完午飯便回了徐家,知道他沒去看柳老太的徐夫子怕村裡人說閒話,所以讓徐婆子送了些禮到家裡。
柳老太一邊把東西往自己屋裡拿,一邊罵柳含意白眼狼。
而現在的白眼狼正找了個借口出了徐家,進了之前放紙條的地方。
“他一直沒有收到黃成才的回信,以為紙條沒送到對方手裡,被彆人撿了,現在慌得不行,”老山雀最愛看熱鬨,一發現最新動態便趕忙來告訴柳含文。
“這倒有意思,”柳含文正在給院子裡的花草澆水,現在已經入春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到處都是,精心照顧一點,開花的時候也好看些,“讓他慌著吧,這人一慌啊,隨便給點驚嚇便能嚇破膽。”
這是嬤嬤在世時常說的......
柳含文手裡的水瓢落在地上,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眼下,垂眼一看,是淚。
老山雀飛了過來,“文哥兒你怎麼哭了?”
怎麼哭了?他也不知道,是因為剛剛想起的那句話嗎?嬤嬤在世的時候.....
柳含文撿起水瓢,“風沙迷了眼。”
說完,便放好水瓢回了屋子。
他現在腦子亂七八糟的,恨不得把腦袋挖開看看,他到底怎麼了。
林心成親的時候鋪子剛弄好,反正生意也不急這麼一天,所以柳含文特意去幫忙,可他什麼也不會,最後隻能乖乖的站在一旁,看著林願給林心梳頭,林心則是自己在描眉。
“一梳,夫妻相濡以沫和樂之。”
“二梳,夫妻齊心合力養家之。”
“三梳,夫妻白頭到老享福之。”
林願每往頭上梳一下,嘴裡便念一句,柳含文聽得新奇。
林心雙頰紅得都不用胭脂了,她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笑道,“我這又不是嫁出去,念嫁詞做什麼?”
林願放下梳子,一臉認真,“這是禮數,象征著夫妻和美,日子和順。”
林心笑了笑,然後扭頭看了眼天色,“他們差不多快到了,你和文哥兒把散錢備好,等你姐夫一進門便撒在門外。”
因為是上門女婿,所以喜錢要撒在院子外,而不是像出嫁女那樣撒在院子裡。
“我們馬上就去,你把蓋頭蓋上。”
林願將紅蓋頭遞給林心,林心將其蓋在頭上。
等兩人出了房門,柳含文才遞給林願一張手帕,“乾淨的,你擦擦。”
林願紅著眼睛接過帕子,“我姐總算有歸屬了,以後再也沒人敢欺負她了。”
“對,你該高興。”
林願哽咽著,“我就是高興得哭,不是難過的。”
柳含文輕笑一聲,林願也不好意思再哭了,兩人一起來到院門口,來林家吃席麵的人並不多,他們姐弟父母早逝,在外麵看來就是克父克母的人。
柳老太之所以願意讓柳含文和林家接觸,是因為她喪夫的第二年正好遇上荒年,家裡的孩子都快餓死了,她去村裡借糧食,除了林願的奶借了她,其餘人都沒有借。
這個情,柳老太一直記著,所以今兒林心的喜事,她也帶著兩個媳婦過來幫忙做席麵。
“不能這麼左右站著,得站在一邊!”
出來倒水的柳老太見柳含文和林願和門神似的一邊站一個,趕忙叫道。
柳含文嚇一跳,然後到林願那邊站著。
柳老太滿意的笑了,“就是這樣,等新郎一進門你們就往外撒喜錢,記得拋開一點,彆把人擠住了。”
來搶喜錢的大多數都是未婚漢子,這年輕力壯的,撒近了一不小心就是你踩我我踩你。
“知道了奶。”
柳含文回著,他看著遠遠過來的人群對林願說,“來了,你先撒,撒完我這再扔出去。”
林願也緊張,“成!”
幫著把桌椅歸整好的穆寒才看著躍躍欲試的柳含文笑了笑,和對方接觸得越久,他就發現對方的性子越純真。
林姐夫有些高,他進門的時候,林願和柳含文的腦袋都是仰起來看對方的。
林姐夫笑了笑,掏出備好的紅紙錢給兩人一人塞了一個,然後便大步進了堂屋。
柳含文看了眼手裡的紅紙錢,然後等林願扔完後,趕緊把自己手裡的喜錢也扔了出去,院子外一陣嬉鬨聲。
文哥兒可是出了名的貴人命,這要是搶了貴人撒出來的喜錢,那也是沾喜氣不是?
等客人進了院子坐下說話後,柳含文拉著林願進了堂屋,然後看著張媒婆正帶著兩位新文拜天地。
“一拜天地賜良緣,二拜高堂佑子孫,三拜夫妻早生貴子!禮成!”
張媒婆的聲音洪亮而喜慶,聽著就讓人舒服,林願和柳含文幫著拿起林心的喜布進新房,林姐夫被人拉去喝酒了。
進了房間林心便拉下蓋頭,“他咋這麼高啊!”
之前相看的時候,站得遠,沒想到對方會這麼高,和穆寒才有得一拚。
“高點好,乾活利索不說,這有啥東西夠不著儘管讓他來做,”張媒婆笑眯眯的給林心塞了顆蘋果,“這現在不能吃,得到晚上和新郎官一人一口的吃完。”
“一人一口?”
柳含文看了眼那個蘋果,小小的,他幾口就能吃完。
張媒婆掩嘴一笑,林心也紅著臉低下頭。
“你們還不懂,快出去,讓新娘子歇息歇息,晚上有的是忙的。”
柳含文和林願被推出房間,林願一臉不解,“晚上忙什麼啊?”
柳含文得意的揚起腦袋,“這都不知道,當然是洞房了!”
林願張大嘴,“一個晚上都要洞啊!”
張媒婆哎喲一聲,讓兩人趕緊打住,“說啥呢,羞人得很。”
不過就新郎那個體格,不說一個晚上,半個晚上總能行的。
在林家待到晚上後,柳含文才和忙完的柳王氏等人一起回家,結果剛到家,林願居然追過來了,“柳婆婆你們忙了這麼久,這些菜都是乾淨的,我們家裡人少吃不了,柳婆婆不嫌棄的話就收下吧。”
柳老太怎麼會嫌棄呢,她笑眯眯的收下了,林願衝柳含文揮了揮手,然後舉著火把回家了。
“這願哥兒真會來事兒,”柳王氏說道。
李氏也高興,聽到這話連忙點頭,“可比村長家那幾個孩子懂事多了。”
柳王氏趕緊拉了一把她的衣袖,“小心娘聽見了。”
柳老太最厭惡的便是村長一家,李氏趕忙閉嘴,去灶房燒水準備洗腳洗臉,忙了一天燙個熱水腳最舒服了。
翌日一早,林願便和柳含文跟著柳老三上了牛車去鎮上,至於穆寒才早在昨兒下午忙完後便去鎮上了。
到了鎮上後,柳老三把兩人送到鋪子處,“我的娘啊,這鋪子弄得真不錯啊。”
“三叔進來坐,”穆寒才招呼著。
柳老三擺了擺手,“我得去酒樓了,等下午再來,願哥兒和文哥兒就拜托穆獵戶照看幾分了。”
穆寒才連忙回了個禮,一邊送柳老三出鋪子,一邊笑道,“我和文哥兒也是平輩,三叔叫我一聲寒才就行。”
柳老三這人向來是有杆就會往上跑,再說穆寒才在這個鋪子投錢最多,打好關係對文哥兒來說總沒有錯的,“那我就不客氣了。”
“三叔哪裡話,對了,三嬸怎麼沒來?”
關於柳王氏要到鋪子幫忙的事,柳含文已經跟他說過了。
柳老三笑了笑,“明兒再來,這不是要在家收拾收拾嘛。”
其實是老太太一聽三人都要去鎮上有些不願意,可柳老三說今兒過來幫忙看看“掌櫃”的意思,要是行,家裡就少一個吃“閒飯”的,多一個找錢的。
柳老太這才同意了。
柳含文和林願將各自的東西放好,他們在大一點的那個房間住,穆寒才特意在鎮上找了木匠打好床搬過來的,所以兩人有自己的床。
至於穆寒才的床是那種木板床,隨時可以移動,白天的時候把床放在後屋的小偏間裡,到了晚上再搬進鋪子鋪好被褥睡覺。
沒多久街上便熱鬨起來了,由於隔壁的布店生意很好,所以人來人往的也多,柳含文寫了一張木牌掛在鋪子門口,然後便進去了。
從布店出來的趙夫郎心裡想著事兒,一個沒注意撞上了布店門口的柱子,他的貼身小廝連忙扶住他,“大夫郎,您沒事兒吧?”
趙夫郎想起昨兒夜裡和丈夫的那頓大吵,心裡煩悶極了,“回去吧,我心裡煩。”
小廝連忙點頭,趙夫郎轉身時卻正好對上柳含文掛出來的牌子,“包打聽?”
他們鋪子的招牌還沒做好,所以隻能在木牌上寫個招牌字掛在門口。
小廝看了眼鋪子,“這店鋪以前是賣雜貨的,前些日子好像被人盤下來了,整頓了許久,就是不知道鋪子裡做的什麼生意。”
趙夫郎盯著那張木牌許久,“進去看看。”
柳含文正在喝茶,穆寒才在後院整理花草,他從林願那裡得知柳含文喜歡花草,所以從花匠那裡買來了十幾盆,昨兒個剛搬過來,現在鋪子裡也沒事,他正好整理整理。
至於林願則是閒不下,在後院的灶房裡收拾著。
因為招牌沒回來,三人都覺得不會有生意,不想柳含文就掛了一張木牌就引來了人。
“想打聽什麼?”
柳含文見人上門也沒表露出太大的喜悅,而是請趙夫郎坐下後,給他倒了杯茶。
為了客人的隱私,柳含文特意交代穆寒才在修正鋪子的時候,隔出兩間小屋子,柳含文和林願一人一間,客人來了隻需要進來說自己想知道什麼就行了,而穆寒才則負責鋪子裡大大小小的事兒。
趙夫郎環顧了一下屋子,說是屋子還不如說是隔間,不過桌子和椅子都是竹的,空氣裡散著竹香和茶香,讓人心曠神怡。
“你這鋪子做的是什麼生意?”
柳含文指了指門口方向,“包打聽,你想知道什麼,我們就給你打聽什麼,而且打聽出來的消息隻有你能知道,你要打聽的內容也隻有我們知道,絕不外傳。”
小廝瞪大眼,還有這種生意?
一般不是主子派下人就能查到嗎?
柳含文看了他一眼,“有些事,隻有我們能打聽出來。”
趙夫郎想了想後還是帶著小廝離開了,原本以為有生意的林願出來時得知人走了,頓時失望。
“也不知道牌子啥時候能做好。”
柳含文卻不著急,他垂眸看著對麵泛著香的茶,“今兒下午他會再來的。”
趙夫郎回到宅子後一直想著剛剛那個鋪子,等小廝來通報之前派出去的人回來時,他趕忙道,“把人放進來。”
進來的是一個身穿下人服的漢子,他跪在趙夫郎麵前小心道,“大夫郎,大老爺的人把我們隔開了,根本不知道大老爺的去向。”
趙夫郎閉上眼,“下去吧。”
自打他流了孩子後,趙大誠便時常以生意忙為借口夜不歸宿,就在昨兒晚上,他在趙大誠的衣服上聞到了胭脂味,這才有了後麵的質問與爭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