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嶼擼起袖子, 把小宇宙送到了賀宙懷裡。
賀宙接過,挑眉看他。
想了想, 他沒吭聲,坐下後伸出手虛虛地擋在小宇宙眼前。
“唔喲?”小宇宙不滿地推他的手。
賀宙壓低聲道:“接下來少兒不宜,你不能看。”
忽略身後的動靜,季嶼麵色沉沉。
他走到謝雨星病床旁,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上次你走得太快,有些事情沒來得及反應, 這回既然碰上,我琢磨著吧,該補上的還是得補上。”
謝雨星打量著他的舉動:“所以你想打我?”
“是不是覺得我很溫柔?”
季嶼嗤笑了聲,眼底陰沉一片, “你做的那些事,一頓打也太便宜你了,不過不打……那特麼不更便宜你?”
話音落下的瞬間, 一記拳頭狠狠襲上謝雨星的顴骨。
隻聽一聲悶哼, 單薄的身體毫無反抗地倒向床另一邊。
微長的頭發遮住謝雨星的眼睛, 他保持著側倒的姿勢不動, 隻嘴裡發出兩聲帶著嘲諷的低笑。
笑?
還笑??
季嶼心頭怒意更甚, 他根本不想問他在笑什麼, 直接傾過身,單膝跪上病床, 一把攥緊謝雨星的領口, 把人提起後又是狠狠兩拳下去。
結痂的嘴角再次開裂, 血色染上季嶼的拳頭。
他壓低身,聲音咬牙切齒:“我問你,你為什麼要那麼對他?他到底哪裡對不起你?這麼多年的朋友,你怎麼就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去死?嗯?”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謝雨星的臉色愈加慘白,額頭布滿冷汗,“彆那麼天真了。事情已經發生,結果也無法挽回,問了又能怎麼樣?”
季嶼擰著眉:“我問你,你就回答,懂?”
謝雨星輕笑兩聲:“那你想聽什麼?想聽我說我很後悔、很對不起季嶼,想聽我說這樣那樣的悲慘理由,想聽我說我不是出於本心,是被迫的,是身不由己?你想聽這些嗎?”
季嶼抿緊唇,喉結上下滾了滾。
淌著血的唇角上揚,謝雨星看著他搖了搖頭,聲音低如歎息:“沒有,我沒有理由,也沒有借口。沒有。”
一股氣忽然泄了,季嶼放開了謝雨星的領口。
他往後退了一步,渾身的怒意在瞬間消弭無形。
季嶼的神色變得淡淡的,聲音也淡淡的:“你真的把季嶼當過朋友嗎?”
謝雨星不吭聲,眼裡露出些許疑惑。
季嶼一字一頓:“回、答、我。”
謝雨星沉默片刻,呼了下氣:“當然。”
他眼眸微垂,似是回憶起了什麼,“我們以前……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也是彼此唯一的朋友,是嗎?”
謝雨星抿唇,眼底劃過一絲痛苦,但很快消失不見。
他抬眸看著季嶼:“是,那又怎樣?”
季嶼倏地笑了。
他眼眸彎起,笑得開懷,仿佛聽到了什麼令人愉悅的好消息。
“那恭喜你啊。”
謝雨星神情錯愕。
“你把你唯一的朋友害死了,不就沒有朋友了麼。”
季嶼笑著俯身,盯著謝雨星的眼睛,字字珠璣,“相信我,你這輩子都不會再有這麼相信你、到死都相信你、最後一個電話都打給你的朋友了!因為——”
“你、不、配!”
病房的門被重重關上,發出“嘭”的一聲巨響。
房間裡再度安靜下來,隻有空調發出低低的聲響。
謝雨星怔怔地看著季嶼離開的方向,淚水忽地從通紅的眼眶裡滾落,滴在手背上。
嘴角一抽一抽地痛著,鎖骨的傷口也再度裂開。
可他沒有發出一絲聲響,隻抿著唇,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那扇門。
到死都相信他?
沒有的,季嶼怎麼可能那麼蠢。
他一定是察覺到了什麼,所以才會用死來報複他。
否則他那麼善良,那麼能忍的一個人,怎麼會忍心讓他去給他收屍?讓他親眼目睹他死去的模樣?
不會的,他隻會找一個誰也找不到的角落,偷偷地離開人世。
可他沒有,他給他打了最後一通電話。
叫他早上一定要接他上學。
所以,自己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是自己,令他徹底對這個世界絕望。
護士驚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可謝雨星什麼都聽不清了。他直愣愣地睜著眼,任由幾個醫護人員給他重新處理傷口。
鎖骨處的疼令他淚水湧得更凶,許久,謝雨星才閉上了眼。
是啊,我就是個爛人。
我不配有朋友。
—
出了病房門,季嶼沒走兩步就猛地軟倒在地。
“季嶼!”賀宙一驚。
他空著的那隻手上抱著小宇宙,一時沒能接住季嶼,隻能看著季嶼坐在了地上。
小宇宙也被嚇到,不停喊季嶼的名字。
“我沒事。”季嶼擺擺手,撐著牆站了起來。
他閉上眼深呼吸了一下,“頭好暈,果然得聽醫生的話,不該想太多。”
賀宙擰眉:“趕緊回去躺著。”
季嶼笑了笑:“知道知道,彆緊張,沒什麼大事。”
一大一小兩個alha無聲地盯著他看。
季嶼:“……我這就去躺著。”
躺回床上,身體一下放鬆許多。
季嶼閉著眼,手上忽然一涼,他側過頭,發現賀宙正默默地拿著一塊毛巾,替他擦拭手上的血漬。
“難受就睡會。”賀宙道。
小宇宙一聽這話,立刻往季嶼胳膊那兒鑽,坐下後主動把小腦袋枕在季嶼胸口,兩隻眼忽閃忽閃地看著季嶼,小手還在他胸口一拍一拍,似乎在說我哄你睡覺。
季嶼樂了:“好好好,睡覺睡覺。”
結果不出意料,他沒睡,小宇宙自己把自己給哄睡著了。
季嶼把他抱到一旁,看著賀宙道:“你呢?要不要喊護士來給你換藥?”
賀宙搖頭:“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