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張安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的。
明明最開始還挺好的,總贏。後來就有輸有贏,贏了就還想再贏,輸了本來想走,那些人會借錢給他讓他翻本。
每次運氣都挺好,真能翻本。
隻後來他們來學裡喊他,淩十二郎就不去了。頭兩回還能看見另一個姓淩的人,後來也不見了。
後來帶張安玩的其實就隻有刀疤三那些人,但張安已經完全不在意了,腦子裡都是輸贏,最近這些天,幾乎每天晚上都要溜出族學去玩幾把。
有一次實在不行,他還去找淩延借錢,淩延倒是借給了他,還不鹹不淡地“勸”了一句:“小賭怡情,大賭傷身。”
張安已經陷進去了,哪還聽得進去。
但那個錢也輸進去了。這個時候他已經是贏小輸大,但自己全無感覺,隻看得到贏,輸了就想靠贏來翻本。
因欠了淩延的錢還不上,也不敢去找淩延了。他根本想不到這其實是淩延和淩明輝設計好的,借機從這個事情裡逐步脫身。
因最後這件事裡,就不能有他倆的影子。
就在昨日那一局,張安一輸再輸,輸紅了眼。沒錢了就借,借了又輸,輸了再借。
最後一算總賬,輸了幾百兩。
張安就懵了。
這夥人中隻有一個識字的,就是常到族學裡去叫他的那個長相白淨的。寫了個文書,字很醜,言明若還不上,以家中鋪子抵債。
張安被刀疤三連哄帶嚇地,按了手印。
如今躺在床上想著,又悔又恨又怕。
若刀疤三真的來收鋪子可怎麼辦呢?那樣就瞞不過老娘和妻子了,必要被她們罵死……
愁了半夜,最後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醒來,床鋪已空了。洗漱了去到院子裡,發現女人們都在忙碌。
因今日才是中秋正日子,有許多事要做。
林嘉從上個月就開始準備菊酒了,泡了一個月了。今天還要做供果。且跟從前在淩府裡不同,如今住在巷子裡,左鄰右舍都是人,做出來的供果還要拿去分給鄰居。當然鄰居們也會將自家的供果拿出來互相走動。
又有泡了一晚上的螃蟹要從撈出來洗刷。那螃蟹擺動著大大的鉗子企圖從人類手中逃生,弄得小寧兒驚叫連連,英子大笑。
林嘉做供果忙忙碌碌,張氏也不好意思一個人歪著,也在幫忙。
總之小院裡女人們係著圍裙穿來行去的,看起來忙碌充實又欣欣向榮。
趁著她們都忙,張安悄悄掩上窗戶,匆匆回到床邊,伸手去枕頭裡摸,摸出了林嘉放在枕頭裡的鑰匙。
他打開櫃子,取出了錢箱。
錢箱裡有銅錢和碎銀子,也有一個銀錠子。但張安為難了,一個是因為不夠,一個是因為就這麼多,他若拿了太顯眼。林嘉日常拿錢家用,一下子就會發現的。
張安左思右想,到底沒敢去動錢箱裡的錢,又原樣放回去。
鎖好櫃子,他卻又俯下身去,把床底下那隻箱子抽出來了。
林嘉的旁的嫁妝箱子,常用的就放在床邊摞起來,其他有幾隻在耳房裡鎖著。唯獨這隻放在床底下,張安知道,是因為這隻裡裝著壓箱銀。
壓箱銀壓箱銀,自然是壓在箱子最底下。
張安翻開上麵壓著的衣裳料子,看到最下麵的銀子,頓時高興起來。
有銀子,就能翻本了!
熱鬨的中秋過完,張安對林嘉說:“給我多帶些衣服,二十我不歇了,在學裡趕功課,等月底再回來。唉,你不知道功課有多少。”
林嘉哪知道他不僅偷了她的嫁妝銀子,甚至還打算去大賭一把,好翻本。她聽了張安所說,很高興:“就是,你底子打得不好,就得多用功才能追上。”
便給他多收拾了一些換洗衣服裝好。
張安趁她離開屋子,把偷拿的壓箱銀都塞進去藏好。
我就先用一下,他安慰自己說,待我贏回來就給她放回去,還給她打釵環裁衣裳。
背著這些銀子,他急匆匆回去了族學。
如今淩十二好像把他忘記了似的,他因為還欠著他的錢,也不敢主動去找他了。隻得去叫個車坐到城門口。城門外還有一些排車攬客,往各個方向去的,再搭排車往族學去。
滿心裡想著的不是讀書,而是翻本。
隻便是真的自由賭局,都難以輕易翻本發財,何況這個局根本就是針對張安做的假局。
骰子都是灌了水銀的,同夥裡有老千,想搖大就搖大,想搖小就搖小,想搖單就搖單,想搖雙就搖雙。
根本不是張安以為的“手氣”或者“運氣”。
且越玩越大,早不是最開始十文二十文的玩法了。須得把“文”換成“兩”。
彀中人還毫無察覺。因已經深陷了進去,隻想贏大的,那就必須下注大才行。
把林嘉的嫁妝銀子輸掉,也就是一個晚上的事。
張安傻眼。
“我、我想想辦法。”他跟這些人說,“彆、彆急著收鋪子,我有辦法的,我能借到錢。”
刀疤三一聽,便知道這還沒榨乾,那就還得繼續榨。他笑著說:“行,你去。”
如今淩十二這貴公子已經不理張安了,張安能有什麼辦法,這麼多的銀子不是尋常人能拿得出來的。
便能拿得出來,又憑什麼借給他。
必定得對他有所求吧。
這世上還真有這麼一個人。
張安打聽了山長的家,跑去守著。這等族人聚居之地,族人彼此熟悉,來個外人都十分顯眼。
幸好山長家裡常有許多學子出入。他一身長衫,拿兩篇文章卷起來裝模作樣握在手裡,一看就是族學裡的學子,雖在附近徘徊,倒也沒引人生疑。
功夫不負有心人,守了兩日,真叫他守到了淩五常使喚的那個仆人!
他扯著仆人到避人地方:“我要見她!”
淩五聽到張安要見她,還以為張安改了主意,她高高興興去見了。
誰知道張安是想借銀子。
張安低聲下氣地保證:“一定還你。”
淩五問:“你借銀子做什麼?”
張安當然不敢說是去賭,擱著誰聽了也不會借啊,便撒謊說:“家裡的生意出了問題。”
“唷,就你那間小鋪子啊。”淩五搖著扇子,笑吟吟,“銀子我有,你回去和離了,拿著和離書和庚帖來,我就給你。”
若到最後絕境,或許不是不能。
隻張安其實還沒到絕路上,他還舍不得林嘉,隻好言軟語地抱著淩五求:“一夜夫妻百日恩呢,你就幫我這一回。”
刀疤三一聽就精神了:“好,來來來,立個字據,按個手印。家裡的房宅也可以押的。”
張氏道:“好,你說穿我就穿。你給自己也縫件新衣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