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有人低聲道:“開門,是我。”
家常小衫掩不住清豔容色。若說這等容貌實不該是這等人家能有的,偏又與乾淨庭院、葳蕤草木相映著,寧謐和諧地融合著。
張氏溜達著過去,隔著窗戶問:“縫啥呢?”
英子詫異,卸了門栓,打開門道:“怎地今日就回來了?”
他猛地衝過去扯住刀疤三,大喊:“嘉嘉!快跑!快跑——!”
臭小子如今用功讀書,二十那日本該休沐的,都不肯回來,要在學裡趕功課。這要老頭子知道了,得多高興啊。
張安隻發抖,說不出話來。
旁的人的下場都明白,無非是為奴為婢。
廂房的窗子敞著,能看到林嘉在窗邊縫衣裳。
外麵果然是張安,卻不止張安一個人。
張氏:“咋了?”
英子回頭道:“是小郎回來了。”
婆子在煮飯,炊煙嫋嫋,香味已經出來了。
衝去了淨房。張氏哈哈大笑。
她生得這樣一副容貌!
見刀疤三笑一聲,就要衝林嘉過去,他肝膽俱裂。
英子問了聲:“誰啊?”
英子愣了。
這說話就不是善茬,張氏驚疑不定,喝問:“你是做什麼的?來我家乾嘛?”
張安渾身發抖。
張氏很高興,還要說兩句:“這顏色恁地新鮮,我穿不太好吧,旁人會說嘴。”
隻不過半個月沒見了,不知道瘦沒瘦,明日叫劉婆子多燒些肉。
張氏笑罵。
林嘉呢?林嘉會怎樣?
竟是小郎!
張安自摁下手印,一直渾渾噩噩,什麼都不敢想。
眾人早猜到張安的妻子必定漂亮,隻沒想到是這樣的殊色,都看得呆住。
張安隻想賭大的,靠賭大的把輸掉的鋪子贏回來。
張氏愣了,問:“這都是誰?做什麼?你怎地今天忽然回來?”
想想明天又是兒子該回來的日子,不由十分想念。
鋪子,宅子,良田。
老娘。
於是林嘉的嫁妝良田和家裡的宅子都摁了手印畫押,押給了刀疤三。
黃昏中,看見好幾個男人。都是短打衣衫,其中一個瘦高的,臉上還有刀疤,看著嚇人。
婢女,婆子。
張氏在廊下躺椅上歪著磕瓜子。
隻到了這時候,沒法再逃避。
……
“白日裡雖然還熱,早晚都開始涼了。”林嘉道,“娘,我先給相公縫個褡護,再給你做個比甲。”
張氏喊了一嗓子:“誰啊?”
忽地有人拍門。這飯點呢,誰會來?忒沒眼力勁。
什麼都不用操心,有衣有肉,媳婦做了點心都先端給她吃。
捶著腰,哼著曲繼續在小院裡溜達,還彎下腰去聞聞林嘉種的正在盛開的花。
林嘉抿嘴笑:“怎地不好,日子過好了,就該穿好看。娘不要管旁人,儘管穿。”
她說著,拍了拍旁邊的另一塊料子,一看就是上了年紀的長輩婦人穿的。
卻見張安被人推搡著就進來了,呼啦啦好幾個男人。
林嘉也驚疑不定:“相公,這都是什麼人?要做什麼?”
淩五推開他,冷笑:“當我是傻子嗎?想拿我的錢,就做我的人。想空手套白狼?做夢!”
張安一想到妻子可能的去處和遭遇,就背後發冷。
這小日子就是好。
說好了,其他的都歸他們,淩延隻要林嘉。
這個局,淩十二郎出資,淩明輝牽線,刀疤三主持。
等到最後,渾渾噩噩地被人捉著手,摁下了手印。
英子從廚房鑽出來,那嘴上還沾著東西呢,一看就是偷吃了。
眾人聞聽聲音,都轉頭看去。
林嘉這時候推開廂房的門出來:“相公回來了?娘,怎麼回事?”
張氏又驚又喜,往前迎:“怎地今天就回來了?”
他自己。
妻子。
小寧兒頭也不回:“鬨肚子!”
黃昏中,分明還是少女年紀,已經綰了婦人頭。
張安鬱鬱而歸,一狠心,去跟刀疤三說:“我妻子有十畝良田的嫁妝,我押給你。”
張氏喊了英子去開門。
小寧兒捂著肚子跑過去。
刀疤三打量這院子,收拾得竟相當不錯,想來能賣個好價錢。他咧開嘴笑了,道:“我是他祖宗。”
八月二十八,傍晚時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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