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幕幕往事在腦海中展開又合上。
最終,停在了那句“我絕不會和予深分手”上。
從沈嘉木口中得知來龍去脈的傅予深,心情因這句話而久久不能平息。
如果那時她如此堅定的不想分手,如果她經曆了這麼可怕的事,仍然堅定不移地要和他在一起。
那麼,第二年她跟他提出分手時,又是怎樣的心情。
“……對不起。”
他喉間發澀,半晌吐出了這三個字。
洛詩抵著他額頭,聲音很輕地問:“為什麼要道歉?”
傅予深抬眸凝望她,漆黑瞳孔倒映著女孩昳麗的眉眼,像是漾開在他眼底的幻夢。
他喉結滾動,閉了閉眼,壓住心底那些複雜難解的心緒。
幾秒後,他緊抿的唇微鬆。
“我隻是頭一次發現,原來我的驕傲,是那麼糟糕的東西。”
他回想起分手那天,他從昏迷中醒來,得知洛詩已經知道他出車禍的消息時第一反應就是待會兒得哄哄她,她愛胡思亂想,肯定被嚇壞了。
可見麵時,洛詩開口的第一句卻不是關心他,而是提出分手。
一盆涼水當頭澆下。
她甚至連轉圜的餘地都不給,分手說得果斷堅決,那張漂亮清冷的麵龐沒有一絲猶豫痕跡,比他們不認識時還要冷淡三分。
也不是沒有試過挽留她。
車禍的傷還在滲血,傅予深躺在病床上,眼看著說完分手的洛詩起身要走,他沉著臉拔掉手背上還在輸液的針,從床上掙紮起身追上。
他看著前方那道纖細瘦弱的背影,恨不得胸口的怒意能化作一場大火,將她一起燒灼成灰。
他想質問她為什麼不在乎他的傷,為什麼要分手,又為什麼非要在這個時候跟他分手。
但她走得那樣決絕。
自尊心壓在他的舌尖,讓這些剖白的言語全都在齒尖被咬得鮮血淋漓。
他還能做什麼呢?
她已經走遠了,她已經不肯回頭,甚至不給他追問緣由的機會。
並且,他也不需要緣由,他們之間分手從不需要原因。
家境的差異,父親的反對,朋友的閒言碎語,還有他不確定的飄忽未來和必須麵對的聚少離多,每一條就足矣斬斷他們的感情。
他們能繼續下去,才需要他們無時無刻地對抗那巨大的阻力。
而現在,不過是一方不想再抗爭下去了而已。
於是在春夜空曠無人的街道上,他停下了腳步,目送著她走出這個春夜,走出這段他們竭力維係的感情。
“其實我們可以更早一點和好,你知道嗎。”
傅予深嗓音微啞,眼簾半垂著,寬厚手掌捧著她臉頰,一邊說著,一邊用指腹輕輕摩挲她的肌膚。
“在紐約,我其實有很多次可以見到你的機會,我應該去找你的,我應該繼續糾纏你,直到你和我複合的那一天。”
眼眶的酸澀蔓延開來。
洛詩哽咽了一下,忍不住告訴他:
“你知道我讀研時,去過最多的藝術館是哪家嗎?”
傅予深靜默不語地看著她。
“不是大都會藝術博物館,不是弗裡克收藏博物館,也不是現代藝術博物館,”她眼裡有淚,唇邊卻噙著一絲笑,“是加利福利亞的克羅克藝術博物館。”
矽穀正坐落於加利福利亞洲。
也是傅予深在去紐約之前最初落腳的地方。
“每個假期,我都會去加州,假裝是去看展,但其實曼哈頓哪裡不能看。”
洛詩吸了吸鼻子,眼尾泛著緋色:
“可是,予深,加州為什麼那麼大,我去了那麼多次,為什麼一次都沒有遇見你?”
那時她已經失去了傅予深的聯絡方式,唯一能得知他消息的方式,是他水漲船高的身家,和越來越頻繁的公開亮相。
她可以在網絡上時常看到與他有關的消息,也能在路邊的財經雜誌上,看到有他照片的封麵。
但她在加州人潮洶湧的街頭獨行,假想著再與他想見會是什麼模樣時,一個又一個人從她身旁路過,卻沒有一個人像他。
傅予深什麼也沒說,隻是在她淚水落下的同時輕輕擦掉了她的眼淚,然後攬住她腰肢的手臂收攏,以一種幾乎要將她肋骨勒斷的力量禁錮住她。
“你方向感那麼差,哪次不是迷路了等我去找你?”
他的手穿過發絲,掌心扣住洛詩的後腦,將她牢牢嵌入懷中。
“以後不要在那麼傻的找我了,不管你在哪裡——”
頓了頓,他閉了閉眼,嗓音裡帶著宛如誓言般的篤定無疑。
“我都會找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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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午飯,時針指向下午兩點。
化驗報告差不多該出來了,傅予深起身準備去給她拿結果。
洛詩躺在病床上刷手機,杯子裡的溫水有些寡淡,她正想點一杯彆的什麼飲料,抬眸瞧了傅予深一眼。
“我可以點杯冰美式嗎?”
傅予深眼皮微動,“不行”兩個字已經到嘴邊了,遲疑兩秒咽了回去。
“為什麼不可以?”他語氣隨意,“想喝什麼就喝。”